“这衡香,好大啊。”
林双兰站在车水马龙的通临街东坊,眺着满目繁华,轻声喟叹。
屠小溪和冯安安一左一右站在她两旁,哪怕是平时最素净的屠小溪,此时也目带憧憬和企盼, 目不暇接地望着人山人海。
“可是,我们要去哪里找詹九叔呢。”林双兰皱起眉头。
“詹九爷都不知道我们来呢。”向来胆大的冯安安一路都在打退堂鼓,这会儿依然觉得不踏实。
林双兰求助的目光看向屠小溪。
屠小溪想了想:“我们带了不少盘缠,不如先去寻家客栈休息,待精神足了,再打听赵大娘子也不晚。”
“对哦, ”林双兰眼睛一亮, “我听佟大哥和支大哥提过这个赵大娘子, 小溪,还是你厉害!”
“住客栈,安全吗?”冯安安攥紧包袱,“会不会遇上胡来之人。”
“不怕,咱揍他!”林双兰捏起拳头,“你瞧这些人,瘦瘦巴巴,咱们可是干惯粗活的,是他怕咱们,不是咱们怕他!”
“嗯!”屠小溪点头。
商定好,三姐妹便去寻客栈。
眼下衡香到处都是文人学子,随处可闻家事国事天下事,还有之乎者也,吟诗作对。
寻了几家客栈,终于寻到一处满意之地,不过才入房中,便听外边的大堂响起叫骂声。
林双兰开门出去,何止叫骂,动手的都有。
冯安安和屠小溪跟着出来。
不仅是她们三人, 其他客房里的房客也闻声赶出。
客栈掌柜和跑堂伙计们拼命拦着,没有用,两方人马吵得甚至去撕对方的脸。
听了半响,大约听出原因,地域之争,文化之争,一方水土的人抱成一团,与旁人争议。
林双兰她们第一次瞧见这场面,不由多看几眼。
忽然,冯安安用手肘很轻很轻地推了林双兰一下,再拉扯屠小溪的袖子。
二人在她的眼神示意下,朝中庭另一面望去,一瞬间,林双兰跟屠小溪的眼睛皆觉一亮。
一个清瘦姑娘凭栏斜斜倚靠,如云高髻,对簪两支累丝兰花蕊垂珠钗,身上穿着淡粉色木槿花裙,裙上绣着银色纹锦,腰系杏色绣金花卉纹样腰带,白皙如青葱的手持着一柄芙蓉团扇。
约是注意到这边的目光,她轻轻懒懒一转眸,朝她们三人看来。
林双兰是个情绪外露,不加掩饰的人,顿然唇瓣开启,目瞪口呆。
姑娘脸上一层淡妆,鹅蛋小脸,肤若桃花,纤细柳眉下是清澈明亮的眼睛,形似丹凤眼,但眼角并不上挑,反有些许钝圆,故而在俏丽明艳中,透着一丝清纯憨气。
也是这双眼睛,让她绝美精致的面孔显得不那么具备攻击性,既美艳无双,又不令人憎厌,更添平易近人之亲和。
“咱们这么盯着人看,不太好吧。”屠小溪收回视线,看向林双兰和冯安安,小声说道。
林双兰和冯安安回神,却见那个姑娘在这时冲她们弯唇,娇媚一笑。
林双兰头一次因为女人的笑而觉得这般不自在,她局促弯唇,也是一笑。
因瞧见这姑娘,下面的热闹似乎也没那么好看,三人很快回房,林双兰按着自己的胸口:“哇,她好漂亮,比史家姐妹们好看多了!”
“是啊,比阿梨姑娘都好看!”冯安安说道。
“你,”林双兰顿时睁圆眼睛,“这能比吗,阿梨姑娘是神仙般的人,那女子再好看,也就是好看罢了,你可别随便拿什么人都去跟阿梨姑娘比!”
“噗,”向来不喜言笑的屠小溪忍俊不禁,“这话也不能让阿梨姑娘听到,她秉心无竞,不屑此道,更不喜比较。”
“好嘛,”冯安安撇嘴,“我说漏嘴了,你们可比阿梨姑娘她自己都还要严格呢。”
话说得委屈,说完三个姑娘随即都乐了。
绛眉轻轻摇着团扇,看着她们合上的房门。
一名妍姿俏丽的丫鬟从楼下匆匆上来。
“娘子,”丫鬟凑近,在她耳旁低声道,“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将话送去燕春楼,回来路上遇见龙爷,他令我立即挑六个美人过去。”
“龙爷?”绛眉说道,“哪个龙爷?”
“凎州来得那个,前几日来饮过酒。”
“哦……”绛眉唇角淡勾,“是有一面之缘,他倒还记得你呢。”
“是娘子绝色,令人过目不忘,奴婢不过是个捎带的。”丫鬟俏生生道。
绛眉轻笑,摆了下手:“现在哪还有六个姑娘,你就当是忙忘了此事,不必理会这什么龙爷。”
“嗯,不见其人有什么份量,就只会逞威风,做派头。”丫鬟说道。
绛眉看向林双兰她们的客房,慢声道:“你看那。”
丫鬟转头望去。
“那屋里来了三个果儿,都是小铃铛,你去问问店里人她们三人的详细。”
“正愁人手不够,便有果儿来了,”丫鬟嬉笑,“奴婢这就去。”
小丫鬟往楼下去了,绛眉的目光也看回下面大堂。
两方人马的争执越来越凶,那些满口大论她就是听个过场,注意始终放在窗边一个男人身上。
虽然衣着朴素,面色菜黄且脸上有疤,但气质举止骗不了人,更不提围在男人身边那几名同样衣着朴实的手下,一看便都是好手,身材健壮高大。
满堂争论,在这个男人眼里似也是场好戏,他慢慢喝着茶,一双好看的眼眸戏谑看着那些面红耳赤的人。
从上个月开始,来衡香得人越来越多,不乏各处贵胄,绛眉观望数日,能入眼者寥寥,而这个男人,绛眉已经关注整整五天了。
最好玩得是,这个男人脸上的疤痕还会变位置。
初见他是在左鼻翼旁,再见他,那疤痕面积变大,往耳根处挪去至少三寸。
若是改善肤色,再除掉这层脏兮兮的丑陋疤痕,相信该是个不俗的美男子。
男人的一名手下这时从外进来,快步去到男人跟前说话。
不知说得什么,绛眉明显看到男人脸上露出好似嘲讽又似无奈的一笑,皓齿洁白。
而后,男人起身,带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