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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拈花斋在东平学府南面三里的流芳街。

    整条街道高楼林立,锦绣古雅,远胜于她那家店铺所在的墨坊街。

    夏昭衣问路到拈花斋,店铺正营业,店门大敞,占地很广,两旁铺子的一楼被打通,完全是一间大商行的规模。

    “往生客。”夏昭衣看着拈花斋三个古雅大字,很轻很轻的念道。

    千秋殿的事,虽然老者没有明说,但是夏昭衣可以清晰感觉到,师父不愿她接触太多。

    此次来衡香,可能会遇到“那些人”是夏昭衣来之前便有的设想,她本不是为此来衡香,但真撞上了,顺路过来看一眼也不碍事。

    店里客人不多,伙计却不少,所摆皆是名家大作或古玩,需得日日保养。

    除却转卖的玉器瓷器,拈花斋还有自制的文物在售,不止棋盘,还有琴笛笔墨等。

    夏昭衣眼尖,一眼在柜台上看到自己不久前才让齐老头出手的字画,是她生前写的八字:“山河苍苍,天地皇皇。”

    本是要送给父亲的,但是没能等到。

    所配的画是离岭西南处的大江,正逢冬雪,天地萧素,万物凋零,天空一只落单的孤雁,人间千径万壑皆是白霜,盛大而旷荡。

    看此情形,似乎已有人要买,正在打包装饰。

    一起在装的,还有其他几幅字画。

    她不善画功,与名家完全没法相比,如今却能被当大作来卖了。

    一个眼熟的姑娘这时从另一边走来,问道:“好了没。”

    夏昭衣略回想,是屈夫人身旁的一个小丫鬟。

    “好了好了,”伙计冲她笑道,“就好了,佳玉姑娘,您下次什么时候来?”

    “那得看夫人什么时候要我来。”小丫鬟随口说道,往周围的玉器上打量。

    掌柜自后面出来,手里捧着两幅字画:“东家许久不曾亲自来了,如今都要你过来取东西。”

    叫做佳玉的小丫鬟没有接话。

    东家。

    夏昭衣不动声色的听着他们的对话,有些意外拈花斋的主人,竟是屈夫人。

    若真要问什么,与其在掌柜这里旁敲侧击,惹人猜疑,还不如去直接问屈夫人来得干脆。

    想着,夏昭衣没有逗留,转身离开。

    出来时,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男人和她擦肩而过,朝店里走去。

    夏昭衣脚步微顿,回头看着男人的背影。

    很好看的背影,挺拔端直,宽肩瘦腰,双腿很长,好像又似在哪见过。

    这次夏昭衣没能想起来,只有一个模糊轮廓,并不具体。

    想不出便不想,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否则不会毫无印象。

    男人才进店里,不知为何也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夏昭衣的背影。

    枯瘦如柴的老头,衣着朴实,脚步倒是稳健,走得挺快。

    很寻常的一个老人,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聂公子,”掌柜一见到他,立马迎上来,“可找到我们东家了?”

    聂挥墨收回视线望去,抬脚走去:“没有。”

    “那正巧,”掌柜看向小丫鬟,“佳玉姑娘,今日聂公子找东家未能找到,你便带他去吧。”

    “夫人在府上的呀。”佳玉说道。

    “她不在。”聂挥墨说道。

    佳玉朝他看去,撞见男人俊朗周正的面容,心跳漏了半拍,避开视线说道:“是,是了,夫人今天在外,才回去不久。”

    “回去不久是多久?”

    男人的声音低沉,气息很稳,咬字则是冰冷的。

    佳玉光是听声音都觉得紧张,低低道:“大概申时三刻。”

    男人浓眉微皱,如此看来,他前脚刚走,屈夫人后脚便回府了。

    “我知道了,”聂挥墨说道,看向掌柜,“有劳了,告辞。”

    “哎!”佳玉脱口唤道,“公子!”

    聂挥墨回头看她。

    佳玉心跳飞快,看着他说道:“公子若要去屈府,我这便要回去的,不如同公子一起。”

    “我酉时有别的事,”聂挥墨说道,“我已同你们府上的人提过,我今夜稍晚会再拜访。”

    佳玉点点头:“哦……”

    聂挥墨便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佳玉心跳仍乱,又不是没见过俊朗的儿郎,怎么紧张成这样。

    屈府不难打听,夏昭衣是直接去的。

    自报了家门,屈夫人听说是她,亲自迎出来,目光左右瞧着,便见端挺的老头上前说道:“屈夫人,是我。”

    清脆若冰珠的声音,吓了屈夫人一跳。

    “夏姑娘,”屈夫人走去,不敢置信,“怎好端端的,将你自己变成这样?”

    “便宜行事,未能换过来,夫人见谅。”夏昭衣说道,

    “来,”屈夫人忙做了个请,“夏姑娘快进来,我府上可供梳洗,快请进!”

    夏昭衣微笑,跟着她迈过堂皇大门进府。

    屈夫人早年守寡,家财万贯,膝下无子无女,是以潇洒痛快。

    来的路上夏昭衣简单打听,得知拈花斋是她夫君的产业之一,丈夫死后她才继承的。

    至于为什么不是丈夫族中其他人,因为想夺家产的,皆被屈夫人“处理”了。

    甚至民间有传,屈夫人的丈夫也是屈夫人害死的。

    据说早年她的丈夫犯了可能抄家的大罪,屈夫人不想陪着受难,先下手为强,把她丈夫给毒害了,然后花钱打通了官府的人,保住了自己的命和自己的荣华富贵。

    都是传闻,但不论真假,夏昭衣只当一听。

    府中园林布置处处透着奢华,屈夫人想领夏昭衣去梳洗打扮,夏昭衣婉拒,她时间不多,不想浪费这梳洗的半个多时辰。

    于是,屈夫人带她去了府里的水榭。

    已是黄昏,丫鬟们上来点灯,清和灯檠大亮,湖光被映作琉璃色彩,水榭的帘栊皆拉上,湖风悠悠,惬意自在。

    丫鬟们直接在一旁煮茶,在茶海上冲泡。

    屈夫人抬眼见到夏昭衣的模样,忍不住的“噗嗤”一声轻笑:“阿梨姑娘,你这模样,我可着实不自在的。”

    夏昭衣垂头看了看自己,笑道:“是有些失礼。”

    不过,她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在外人面前,屈夫人喊她夏姑娘,在相处时,她则改口为阿梨姑娘。

    不得不说,屈夫人委实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