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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维西?”

    常运一抬头,便看见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军官,肩上扛着个新娘子,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里颇多不耐烦。

    这人他认识,同属缉私科的同僚,又是一个军官学校出来的,不过平时没什么交集。

    “他是、是相思?”常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相思的身段他一眼就能认出来,这陆维西显然是刚从婚礼现场出来。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保安队已从花园侧门追了进来,皮靴踩着鹅卵石小径,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瞄过来,常运登时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他脑袋里也转过了弯子,难以置信地看向路德维希:“陆维西,你这是做什么?”

    路德维希也不答话,一个手刀砸晕了常运,将他也扛在肩头,纵身向院墙头跳去。

    身后一阵轰嚷,几发子弹打在假山上,保安队长急追上来,抬起枪口,正要对着院墙头的人放枪,忽然被人一脚踹在后背上,“嘭”地正面摔倒在地。

    只见保安队里一人脱了帽子,露出一头灿然红毛,脸上满是嚣张的笑容:“路哥,等等我!”

    江海关卸货区,一个偏僻的仓库里。

    路德维希扛着俩人,大步流星地踹门进去,看准仓库边上的麦草堆,将两人放在上面。

    相思惊惶地瞪着路德维希,下意识挡在昏迷不醒的常运前面。

    路德维希瞥了他一眼,弯腰贴近他,相思额上沁出汗珠,声音微微颤抖:“你、你想干什么?”

    路德维希低下头,将他手腕上捆着的绳索拽开,扔在地上,随后直起身子,找了个角落坐下。

    路德维希的腿本来就长,缩在角落里伸展不开,他便大喇喇地分开腿坐着,手臂搁在膝盖头上。

    相思见路德维希往那一坐,也不说话,不像是要害他们的样子,他才稍微松了口气,起身来看常运。

    常运额角带血,是反复撞击硬物所致,相思想到他一直躲在后院,心中便了然,又是酸涩又是伤心,当即脱了喜服外衣,垫在他脑后,又扯了一段干净的里衣布料,将常运伤口包扎起来。

    此时常运昏迷不醒,一张俊脸苍白如纸,相思眉头紧皱,墨玉似的眼睛只盯在常运脸上,指尖反复描摹他高挺鼻梁的形状,心中想到两人毫无希望的未来,眼圈不由得红了。

    常运悠悠转醒,迷迷糊糊间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正满是忧色地望着自己,他猛地睁大了眼睛:“相思?”

    相思见常运醒来,心中一喜,将忧戚之色掩去,温柔笑着说:“是我。”

    “你没事吧?”常运撑着坐起来,摸摸相思的脸,又摸摸他的耳朵、脖子,直到双肩,手臂……

    相思被爱人宽厚温热的手掌一碰,便似从里到外都被摸了一遍一样,脸上红得能滴出血一般,他垂下头:“还有旁人在呢。”

    常运仿若未闻,抓着相思柔软修长的手指,将他的手抬起来,盯着那手腕上的红色勒痕,心疼地吹了吹。

    相思这时仿佛要烧起来一般,连手背的皮肤都泛起羞红,他挣扎道:“那位同僚在看呢。”

    路德维希确实在看,这地方统共就这么大点,他的眼睛不是看这里,就是看那里,其他地方都没什么好看,也就眼前这俩人叽叽歪歪的互动还可以看来打发时间。

    常运听到相思的话,这才神情复杂地抬眼看向角落里的路德维希。

    相思自以为常运和路德维希既然是同僚,路德维希又救了他,多半是受常运所托,因此,对路德维希充满感激之情。

    而常运却很清楚,他和路德维希的关系并不熟,而且,他与相思的儿女情长,并未告诉缉私队里其他人,路德维希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沉默半晌,常运知道这样僵持没有益处,倒不如冒险问一问路德维希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一手轻按相思的肩膀,示意他等一等自己,相思觉察到常运的警惕,心也悬了起来。

    常运摇晃着支起身子,向路德维希走来,一拱手:“多谢陆队长救了相思。”

    “不谢。”路德维希干脆道。

    常运顿了顿了:“只是不知道……陆队长以前认得相思吗?”

    相思脸色一白,心情有些复杂,他是玉兰苑的戏子,常运这话的意思是,陆维西不是为了常运,而是为了他,才会冒险抢亲?

    可是,他和陆维西根本素未谋面。

    “不认得。”路德维希回答,“不过听过名字,知道你们的事——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常运和相思齐齐呆住,就这么当着面一点掩饰都没有,直接揭穿了他俩的事情,这、这个陆队长还真是直接。

    相思又有些不好意思,想来是自己多虑,陆维西既然知道他们的关系,那就是常运在队里提起过,出身军官学校的常运,竟如此胆大,敢把自己和一个戏子的事情说出去……想来,心中是对他非常重视的。

    常运则有些惊慌,他一向口风严,尤其是在缉私队这种地方,他出身并非权贵,能进入缉私队也是从普通士官爬上来的,这份前程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就怕别人抓住他把柄,怎么可能当众说出自己和相思的事情?

    路德维希看着面前俩人神态各异,却不约而同地沉默,心里便有些奇怪:“我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怎么不说话?”

    常运嗫嚅了几声,相思先开口了:“多谢恩人救我,只是,我身份低微,又是男儿身,与常运成亲,于理不合,平白腌臜了常运的名声,得不偿失,我知道常运对我情深义重,这就足够了,不需要再弄那些虚名。”

    相思说话文绉绉的,声音又温润动听,不疾不徐,听得常运一阵欣慰。

    常运暗中握住了相思的手:“是这么回事,希望陆队长,还将我们的关系保密才是。”

    “???”路德维希愣住,明明这俩人历经千难万险,最后才得以相守,现在他帮助他们清理了障碍,他们该兴高采烈地结婚才是啊,为什么不仅不结婚,还要让他别把他们的关系说出去?

    常运和相思都不说话了,虽然双手紧紧握着,却没有一点动摇的意思。

    看来,他们是打定主意,继续这份地下恋情。

    “你们再想想,”路德维希耐着性子道,“只要你们答应结婚,其他事情,我来兜着,有人敢破坏你们,我来一个打一个。”

    常运听见这话,更心慌了,陆维西平白无故对他这么好干什么?难道说,这里面还有他没注意到的陷阱?

    “你们想好了,我再进来。”路德维希站起身,向仓库外走去。

    出了仓库,他便打开Id手环,如今这东西为了贴合背景,变化成一块金质手表的样子,无论什么人都不能看出它真正的功用。

    路德维希盯着手表看了一阵,要不要联系唐冰?

    他救出了常运和相思,可是这俩人压根没有结婚的意思?这让他怎么拿婚礼请柬?

    等等,只是拿婚礼请柬的话,他去搞一份空白的,然后让常运写上名字不就完了吗?

    对,就是这样。

    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要找唐冰,显得他行动力特别弱似的,没事就跟唐冰求助,矮那家伙一头。

    路德维希锁上仓库门,正要走,就看见马隆和另外一个陌生的小矮子跑了过来。

    “路哥,路哥,你跑得也太快了。”马隆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那个陌生的小矮子“啪嗒”一下摔倒在地,胸脯剧烈起伏着,好像马上就要喘死过去了。

    “……替我看个门。”路德维希穿过两人,向码头集市走去。

    “等、等一下!路哥,外面海关的巡警队都在抓你啊!”马隆急忙叫道,“就因为你抢了人老爷子的新媳妇,那个海关的陆总长勃然大怒,说要把你抓去坐牢。”

    “哦。”路德维希继续往前走。

    “路哥,你要去干什么,让洛苏替你去行不行?”马隆用脚轻轻踢了一下地上躺着的小矮子,“他还没加入通缉令套餐。”

    马隆因为打晕安保队长,不幸也上了通缉令。

    “我、我跑不动了……”名叫洛苏的小矮子呻0吟道,“你们这些剧情部的莽汉,要累死我一个身娇体弱的小人儿吗?”

    路德维希:“……”

    马隆:“呕……”

    这洛苏,正是他们团队成员之一,来自狗血部的书宠。

    少顷,洛苏终于休息过来,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马隆将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洛苏看着军装笔挺的路德维希,惊讶地瞪大眼睛:“他是甜宠部的??”

    马隆嘿嘿直笑:“是啊,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呢。”

    路德维希并未接茬,道:“我要买结婚请柬。”

    “喔,”洛苏抚平凌乱的头发,“那我去吧。”

    洛苏虽然说话方式有时怪怪的,但是办事还是非常利索,半个小时后,他拿着三张红色的请柬卡回来,还带了一支墨水笔。

    “厉害厉害,你哪来的钱?”马隆忍不住问道。

    看那请柬上面还带着精致的烫金纹样,应该不便宜。

    “我买东西,还用得着钱吗?”洛苏傲然抬了抬精巧的下颌,随手一撩垂在耳畔的青丝,看得马隆一愣一愣。

    “失敬失敬,莫非你的技能是——”马隆思索了一下,“点石成金??”

    洛苏像看白痴一样看着马隆:“当然是色0诱啊,笨!”

    两人一顿言语交锋,那边,路德维希已拿着请柬推门进去,仓库地上,两条身影正黏糊在一处,嘴唇吸得啧啧作响。

    门外光透进来,常运和相思立刻分开,都涨红着脸,支支吾吾。

    “哈,可以,见缝插针啊~”洛苏调笑的声音传进来,弄得两人更加害臊。

    看两人这样子,不结婚还等什么?路德维希自以为他们考虑好了,这会都腻歪到一起,想来是迫不及待要结婚,他便将三张请柬和墨水笔递到常运面前:“写一下这个。”

    常运疑惑地定睛看去,看明白了那三张请柬的内容,什么“桂馥兰馨”“执手偕老”的,顿时脸上血色尽褪,连连推拒:“不不不,陆队长,我不能写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