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怪人的逼视，林方歌自然无惧，灵觉悄悄伸展，反而要把那人的底细摸清。
那怪人终于摇了摇头，对着林方歌惋惜的说：“域外行者，果然每一代都天赋绝伦，可惜啊可惜，你不该同云族搀和在一起。”
“哦？那又如何？”林方歌抬起头。
“不如何，你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
那人淡淡的说，随手一挥，竟将林方歌探来的灵觉拂去，转头看向地上黑压压的人群，露出悲悯的目光。
“你是！老蛮王！”一向平静的云夜，陡然变色，瞪大了眼，认出了那人脸上的刺青，继而辨别出他的身份，不由得发出震惊的声音。
“小子，你倒有几分见识，不枉我亲自出手。”那人狞笑一声，托起了右手，奇怪的是，随着他一手伸出，整个天地都变得不一样了。
古井无波的迷雾渐渐变得躁动，有风雷声，隐隐从天上传来。
云夜一把拽过旁边的云九，不容置疑的说：“立刻撤离，我来挡住他。”
云九从没见过箭神大人如此惊慌失措，所以有点愣神，云夜顾不得太多，语气急促的说：“这是蛮族上一任蛮王，实力超过了摘星境，我们不是对手，你们快走，能跑多远跑多远。”
往后已经没有退路，往前冲，还有一线生机。
“这是命令！”云夜严厉的喊道。
“摘星境”三个字，终于让云九意识到了严重性，环顾四周，恐怕这两万云族战士加起来，都难动对方一根毫毛，于是他也紧张起来，冲着下面的云族战士大喊。
“全速前进！”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无数雪花从天而降，悠悠扬扬的飘下来，迷雾里，恍然进入了寒冬。
望着降落的雪花，林方歌心中一沉，灵觉传来，那并不是普通的雪花，每一片雪花里，都蕴含着无上的杀意。
漫天的雪花，犹如漫天的刀剑。那杀意，仿佛把迷雾都要撑散。
箭神云夜面对老蛮王，举起了手中长弓。
第一片雪花还没落地，云夜已经在空中化作了幻影。
这是箭神大人恢复双翼后，第一次全力施展，也是林方歌第一次看到真正的云族人战斗。
天空闪现无数云夜的虚影，诡异的是巨大的双翼拨动，连一点破空声都没传出，云夜的箭术自不必多说，重生翅膀后，更是如虎添翼，让他的战斗力一下子增长数倍。
“砰！砰！砰！”空中这时才开始爆响，那是箭支飞行太快，钻透空气的爆裂声。
到了云夜这个境界，射出去的箭支几乎无迹可寻，等你听到声响的时候，才是最危险的时刻。
但是那位奇怪的老蛮王依旧漂浮在半空中，不移不动，任由犀利的箭支直刺而来。
“停~”老蛮王轻轻吐出一个字。
他的身外，立刻停住了七支箭，箭头还在剧烈的旋转，距离他的咽喉不过三指，然而近在眼前却远隔天边，七支箭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再进一步。
云夜并没有气馁，他并指望区区七箭就能挡住对方，所以，他依然在天上来回纵横，不断射出一支支长箭，即便这些箭全部无功而返，只为能争取片刻时间。
这是天上的战斗，地面上的林方歌几人根本插不上手，云九盘旋下来，大声传达着云夜的命令。
而雪花，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初始大家还没觉得有什么，任由雪花落在肩膀和头顶，云族人正在命令下紧急加速，但是队伍太过庞大，尤其是貘族人还要维持驱散阵法的运转，所以依然慢了半拍。
雪花一片一片的落在身上，很快，云族人就惊叫起来。
冷！
冻彻心扉的冷！
似乎连灵魂都被凝滞，无数云族人手脚颤抖，走路的脚步也变得缓慢。
林方歌看的分明，每一片雪花及身，都会带走一丝生命之火，使得云族人的行动越来越慢，等到他们冷到迈不动脚步的时候，就是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真是可怕的雪。
“振翼！”
推测了一下路程，云九终于下了破釜沉舟的命令，与其冻死在这里，不如放手一搏。
黑色的巨翼奋力扇动，云九带头飞起，手臂前伸，示意所有云族人开始起飞，趁雪势还没掀起，尚有行动力的云族人还有一拼之力，只要冲破最后那段迷雾，就是天高任鸟飞。
云九甚至没有回头，生死存亡间，沉浸在云族人骨子里的战士血液，这时候才显现出无畏的精神来，云夜在拼死阻敌，他们要珍惜云夜大人用生命争取的时间。
木芽仰起头，看到无数黑影从头上飞过，遮天盖地，刚好挡住了飘落的雪花。她最先发现了这从天而降的杀意，所以早早就举起法杖，撑开一片不大的结界，堪堪将十几名貘族人护佑其中，而现在云族人冒险起飞，要凭自己的力量穿越剩下的迷雾。
无边的萧杀中，林方歌穿过风雪，走近银瑶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佛门金身在体表浮现，笼罩住银瑶，将冰冷的雪隔绝两人身外。
林方歌的手很暖，元力缓缓的循着掌心传来，那一刻，银瑶身心都变得柔软，方才漫天的风雪和杀机，似乎都有些微不足道了。
天上的战斗依旧在继续，云夜使出浑身解数将老蛮王缠住，数以万记的云族人飞着往前冲锋，貘族人聚成一团，躲在木芽撑起的结界中······银瑶的心神却有些游离，只是满心欢喜的想：“他握住了我的手。”
时间都仿佛静止下来。
但是天上，却是另一幅光景，老蛮王身子微晃，没看到他怎么动作，在四周闪现的云夜突然如遭重击，吐着血翻飞着后退，似乎受了重伤。
老蛮王对云族人的逃离并不在意，云夜的纠缠他更没放在心上，因为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林方歌。
于是地上的林方歌知道，对方的目标恐怕不只是云族。
果然，云夜被暂时击退，老蛮王反而朝着林方歌缓缓降落。
“你猜的没错。”看到林方歌恍然的表情，老蛮王眯起了眼：“年轻人，我注意你很久了。”
老蛮王看似随意，说出的话却让林方歌心惊肉跳：“每一代的域外行者，都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剧变，甚至在上古时期，有一位跨天而来的外族人，差点把这片大陆给统一，所以即便我闭了死关，也被你而惊醒。”
老者舔了舔嘴唇，常年不见阳光，让他的皮肤苍白而干裂，漠然的神态透露出几分阴冷：“我在地底的黑暗里睁开眼，看到你踏入绿城，即便你拔出了龙脊，即便你走出了森林，我依然没把你放在眼里，因为你的实力太弱小了，弱小到我一只手就能捏死。所以，我坦然的目送你们离开绿城，然而，终究还是小瞧了你啊！”
“先是平定朱雀内乱，又同乐族搅合在一起，不仅害死了我唯一的子嗣，还放出了器族的精神领袖。这时候，我明白过来，域外行者就是域外行者，无论他怎么弱小，都有改变这片天地的力量。”
“你不该同蛮族作对。”老蛮王露出怜悯的表情，叹息的看着林方歌。
“所以？”林方歌握紧了长棍，感觉有些发寒，这老者似乎能看穿一切。
“所以，你只能死。”老蛮王慢条斯理，却无比残酷的做出了判断。
“老妖怪，你怎么不去死！”远处传来木芽愤愤的声音，老蛮王的话让她火冒三丈。
老蛮王对木芽的声音充耳不闻，伸出枯瘦如柴的右手，对着林方歌的方向轻轻一压。
“方歌小心！”木芽忍不住大喊。
林方歌当然早就察觉到了危险，手掌堪堪落下，林方歌的长棍已经携着无比的气势，狠狠的顶了上去。
“轰！”
手掌落在了棍尖上，发出惊雷般的声响，一股无与伦比的冲击波，从半空中爆开，向着四面八方冲击而去。
漫天的风雪在冲击波下飞快的湮灭、消弭，连无所不在的迷雾，都荡然一空，正在外冲的云族人陡然感觉身上一轻，再没有了雪花及身的那种蚀骨冰凉。
林方歌重重的弹回地面，巨大的坠力溅起不少的泥土，漫天的灰尘中，林方歌缓缓站起身来。
不远处，老蛮王往后微不可查的移动了一点，目光终于露出几分讶然。
这是两人做的第一次试探。
但是林方歌没留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长棍一挑，重新冲了过去，有了先前的交手，老蛮王这次显然有了心理准备，眼睛一瞪，四周浓郁的迷雾忽然开始涌动，飞快的变化出各种形状。
林方歌还没冲到跟前，半空中已经出现了浓雾凝结成的两头妖兽，身躯庞大，头生双角，对着林方歌发出无声的咆哮。
“这是？天虚境的妖兽！”远处的云夜按着伤口，忍不住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