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洒在这人的衣袍身，皎洁晶莹，不知什么时候这人的肩多了一道厚重披风，重重地压下了飘飞的衣衫，抵挡了夜里的寒冷，他的影子被拉长、再拉长，然后倏地不见，是他转入了一个拐角，紧接着他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p>
无声、寂寞。</p>
高处从来是寂寞的。</p>
况且他的肩膀还有责任，他的心还有仇恨。国不平，何以为家？</p>
这是高岭的年轻陛下，弱冠之年，很年轻的脸褪去了青涩，能看到的是堇色深深、宫闱绵延、家国天下。</p>
他走向了皇宫深处的一个宫殿，这里终年不见阳光，甚至其他地方更冰冷几分，寒意深深，不知这皇宫的寒冷，源头是不是这里。</p>
树影，在月色下狰狞，像是野兽的獠牙，簌簌有声，又似野兽绝望的嘶吼。</p>
他推开了宫殿的门。</p>
怪的是，这里没有人烟，竟然也收拾的颇为干净整洁。</p>
他走了进去。</p>
殿的正央不是空的，而是有一张床，不是一张奢靡的锦缎大床，而是一个朴素无华、升腾起袅袅白烟的冰床。</p>
冰床不是空的。</p>
面躺了一个人。</p>
妙龄女子姿容绝代，却紧闭双目静静地睡着。</p>
或者，她不是睡着，应该是昏迷了。</p>
旖旎有声。</p>
年轻的男子走近冰床，双手撑着床的边缘，也不怕严寒刺骨。他低头看着美丽的女子，轻声唤道：“皇姑姑。”</p>
姑姑。</p>
他是她的侄子。</p>
她是他的姑姑。</p>
隔了一辈，可是看起来女子年纪竟然不他大多少。</p>
空旷的宫殿里，有男子一人的声音寂寞响起，是絮叨，是家常，还是软弱？</p>
“姑姑，我又来看你了。”</p>
……</p>
清晰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殿。</p>
年轻的皇帝，脸是沉静。他静静地看着冰床的女子，眼里有深深的濡慕的思念。</p>
过往如烟。</p>
他是最不受起重的皇子，幼年的时候因为母亲的身份低微，被宗派、世家的嫔妃们欺辱，被他们尊贵的孩子欺负，偌大的皇宫里，竟然没有一处容身之地。</p>
那时候，她是父亲的嫡亲姐妹，身份尊贵，连称号里都有一个长字。</p>
那时候，她在云端，他在尘埃。</p>
华丽的宫裙像是美人的手，拂过一尘不染的宫殿和青石，他从地仰望着珠光的她。他看到她的眼里有震惊、有怜悯，唯独没有的是欺辱和嫌弃，那一刻温柔的手从空缓缓沉下，牵起了他满是泥土和血色的脏手。</p>
他觉得卑微。</p>
她如此美丽，一尘不染。</p>
不应该为了他脏了衣衫。</p>
可是她却不介意，好闻的香气染了他的衣襟，他恍惚闻到了女子的香气，像是母亲……打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被欺负过，因为有她在自己的身边。</p>
那时候开始，他像是一个真正的皇子，生活在皇宫。</p>
衣衫华丽，治武功，最重要的是有了尊严，也有了人关心。</p>
直到——</p>
年轻的皇帝闭眼睛，口轻轻地呢喃着：“那一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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