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你干嘛说话这么轻声细语的？这里都是咱自己人，长乐宫出什么事了？”刘宏大声问到。
这里都是咱自己人。
这在后世十分社会的话，令太傅陈蕃感到心头没来由的涌过一阵暖意。
诶，皇上拿我当自己人，皇上拿我当自己人。
见刘宏大声密谋，蹇硕心头稍稍无语了一下。
于是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说到“陛下，今日一早，大将军便去拜见太后陛下。请太后陛下降下旨意，诛杀先帝朝时遗留下来的阉宦。现中常侍管霸、苏康等数人俱已伏诛。”
“曹侯安否？”
不待刘宏有所反应，陈蕃倒是率先问到。
蹇硕目光复杂的扫了陈蕃一眼“曹侯极好，苏康等人的头颅便是曹侯斩了献给大将军的。”
陈蕃疑惑到“怎么会这样，是出了什么变故吗？”
他十分奇怪，为什么只有这两个人被诛杀了。
草草辞别刘宏之后，陈蕃即刻让车夫催促牛车前往窦武的宅邸。
“仲举。”
听到下人的通禀，已经换了一身便服的窦武亲自到前庭迎接，他一把握住陈蕃的手，便将他往里拉。
“大将军。”陈蕃满脸的急迫之色。
窦武却将食指放在嘴边“我们进去再说。”
两人进入内廷，窦武笑到“仲举，自拥立中宫以来，我们好久没有钓鱼了吧。一块钓鱼把。我今日在庭院散步时，才发现原来有几处极好的钓点。”
换上侍从递过来的褐衣，接过钓竿，陈蕃踩着木屐（是的，这玩意是我们在春秋时期发明的。被小日子偷学去了。）通过鹅卵石铺就的地面，来到一处僻静处。
窦武正一个人坐在一座石墩上，将鱼竿抛进湖面。他的旁边还有一个位置，显然是为陈蕃准备的。
此外，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对岸，则正有一群人手持长长的火把贴近湖面，好让湖面不会冻上。
“大将军，我不明白。”
“仲举，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也有我的苦衷。”窦武皱着眉头说到。
“时不再来啊。”陈蕃叹息。
“曹节那只老狐狸已经做好了应对。”
“他能怎么办？便是仓促应对，他又能如何？”
陈蕃话未说完，便见窦武起身，愤怒的将鱼竿狠狠摔在地上，将鱼竿摔的折断。
“又能如何？我当着他们的面，把符玺郎给杀了。我能怎么办？再把他们给杀了？太傅，你看看我，这是乱臣贼子之相吗？”
陈蕃呆愣愣的看着窦武，良久方才说到“大将军杀了符玺郎？为什么？”
窦武叹了一口气，并没有理会陈蕃的疑问，而是将鱼竿捡起，看了看折断的地方，惋惜的说到
“这根柘木鱼竿还是妙儿当上中宫皇后的时候，送给我的呢。”
他将鱼竿丢进水里“可惜啊，鱼竿和女儿都没了。”
陈蕃张着嘴想说点什么，但支吾了许久却什么也都没说出来。
窦武却继续叹到“太后如今是大汉的太后，是我窦武的君主，不再是那个在我膝头承欢，和兄弟争宠的妙儿了。”
“游平。”
陈蕃直呼窦武的字，拍了拍他的肩膀。
窦武忽然鼻头一酸，便伏在陈蕃身上大哭起来。
“仲举，你说我为了什么呢？妙儿是我唯一的女儿啊。没必要让她入宫啊，没必要啊。
太后陛下，多好听的名头啊，不过一个死了丈夫，还没有孩子的可怜女人罢了。
你说，我还能再杀了日夜陪在她身边伺候她的那些宫人吗？那是为数不多还能令她笑，令她哭的人了。”
陈蕃拍着窦武的肩膀，皱着眉头久久不说一句话。
也不知多久，日头西沉眼见窦武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陈蕃起身准备告辞的时候突然说到“游平，太后幼时便崇敬元礼，让元礼即刻回京担任长乐宫少府把。”
这个元礼，便是之前提到杀了朝廷特赦犯人张成的司隶校尉李膺（二十六章：首次朝会）
听到这个名字，窦武的眼里微微恢复了些神采，他点了点头，郑重说到“好。”
得到了窦武的同意，陈蕃像是解释给自己听似的。
“虽然让元礼官复原职，重新做回司隶校尉可以更能有效打击不法以及宦者的力量。但现在看来显然太后那里更需要一个元礼这样的人。”
“就是说，大将军和太傅一大早一齐入宫是有预谋的，太傅是为了来稳住我的，而大将军则在这个时候可以趁着空隙到长乐宫那边嘎嘎乱杀？”刘宏根据目前所得到的情报，开始梳理整件事的脉络。
“陛下，大将军还在奏请的时候，曹侯便已经主动下令斩杀苏康以及管霸等人了。并将他们的头颅献给了大将军。”
刘宏点了点头“难怪，这大将军的奏疏的内容，原本他奏请诛杀的范围还曹节、王甫等人在内呢。大概是看曹节这些人这么上道，便饶了他们一命想必。”
他沉吟到“不过，都到不死不休这个程度了，大将军反而在最后手下留情。他不怕日后这些宦官们反扑吗？”
便是刘宏这高中生的智商和情商也能看出窦武如此处理的不妥。
“听说，长乐宫的主人看到苏康等人的头颅，便哭着对大将军说，都已经杀了如此多与她朝夕相伴的人了。还不够吗？一定要她真的变成一个孤家寡人吗？
质问大将军当初为什么非要让她入宫不可。非要她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也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还得为了这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一群女人争风吃醋，争夺宠爱。”
刘宏闻言叹息，以她窦家嫡女的身份，无论是俊秀英才，又或者是世家贵子，都可以大大咧咧的嫁过去，夫家或因为宠爱，哪怕是看窦家的身份，都会对她无比疼惜，享受悠闲而典雅的当家主母生活。
可惜偏偏嫁入了皇室。那可是皇帝说了算的地方。不会因为你是远房表妹，就会多给你几分疼惜。他的宠爱，永远只会给他有眼缘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