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细细想来,纸张一旦面世,诸子百家,怕都要为之疯狂。”
“寒门子弟固然能从纸张中得到好处,这些家伙同样也能得到好处;用纸张著书立说,传扬一家之言,可比绢帛竹简方便千百倍。”
“或许......朕可以在这里面做点文章。”
嬴政不断摩挲印上论语的纸张,龙眸中精芒闪烁。
富有政治远见的他,轻易便从这纸里,洞察了很多事情。
用竹简想要写成一本书,恐怕能拉满几车。
而且皮绳还不牢固,容易断裂。
孔子韦编三绝,便是明证。
因此,纸张对诸子百家来说,也弥足珍贵。
听这番话,韩城略感意外。
这些话本来是他想告诉嬴政的。
想不到嬴政早已悟到。
韩城不可置否:“造纸术推行,陛下面对诸子百家也拥有了不少优势。无需再受他们掣肘。倘可趁机降服他们,便更是锦上添花,再好不过的事情。”
嬴政设想一下那情形,颇为激动的接言,“知我者,国师也。”
两人谈话间。
国师府外,数匹轻骑停驻在此。
后面跟随着大批披甲军士,脚步声隆隆,乃是卫尉赵彦武亲自带队赶来。
根据蒙毅所说,这里面牵涉重大,他们也不敢马虎,所以出兵护佑将作监一起来了国师府。
“唐大人,云少监,请吧,别让陛下与国师久等。”
府邸门前。
蒙毅翻身下马说道。
将作监唐悲胜,与少监云岚也相继下马。
前者是个苦面老者。
头发花白,双目炯亮,高耸的颧骨衬的他干巴枯瘦。
后者是一名貌美的年轻女子,美眸清明,肌肤若雪,身姿袅娜。
“走。”
唐悲胜沉稳吐出一个字,迈步踏入国师府大门。
云岚一言不发,沉默着,紧紧跟随着老师的步伐。
二人言行举止,不似寻常工匠。
反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兵士。
穿堂过院。
蒙毅三人来到了韩城与嬴政的面前。
这是唐悲胜与云岚第一次见到他们大秦的国师。
眼神中充满讶异之色。
他们完全想不到,国师竟然如此年轻俊美,外表一副还未及弱冠的样子....
看来一切传闻都是真的了.......
思忖间。
两人已经俯身拜下:
“微臣唐悲胜,微臣云岚,参见陛下,参见国师。”
云岚的声音轻柔婉转,甚是悦耳。
嬴政心情很不错,挥手说道:“起来吧。唐悲胜,朕召你们师徒来国师府。是为了向国师学习机密技术。你们可不要让朕失望。”
这对师徒躬身又拜:“绝不辜负圣恩!”
嬴政满意了,对韩城说:“国师,造纸术与印刷术,就拜托你教他们了。唐悲胜是墨家矩子,云岚是他的传人。绝对聪明。”
韩城听到墨家巨子四字,神色发生微妙变化。
据他所知。
墨家,在战国时期就分裂了。
其源头自是因墨子身死。
再到孟胜及一百八十名墨者死阳城君之难这件事发生后,墨家各流派彻底分道扬镳。
有楚墨,赵墨、齐墨等等。
其中一支来到关中,成了秦墨。
而墨家,也有分工。
正所谓,能谈辩者谈辩,能说书者说书,能从事者从事。
入秦的这一支墨家队伍,便是掌握技术的从事者.....应当都是有真本领的。
至于巨子不巨子的。
流派都分裂了,自然是尊自家为大。
韩城想着,说道:“印刷与造纸技术不难。唐大人与云大人片刻间便能学会,陛下不用多虑了。”
嬴政呵呵一笑,说道:“那便好,那便好。”
而唐悲胜与云岚,对韩城又是一拜,恭敬道:
“微臣愚鲁,请国师赐教。”
......
宰相府。
李斯坐在房间内,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光线折射,照的他脸上阴暗不定,倍显阴森。
“....你是说,陛下又去了国师府?还带着少府的人?”
李斯缓缓问向一名门客。
那门客不敢隐瞒,接道:“正是。门口还有诸多卫兵把守,似乎是有大事。”
“......”
李斯不言语了。
默默端起一杯水,却并不喝。
指头骨节攥的发白。
片刻后,他轻轻放下水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诺。”
那门客也看出李斯的情绪有变,一句不多说,默默退下。
等他走后,李斯脸上浮出愤然怒色。
“又是国师府!又去国师府!陛下!你治理天下,能全部依靠韩城一人不成?宰相府便来不得吗!?”
李斯低声嘶吼出这句话。
面色有些狰狞。
在从前。
嬴政遇见什么难题,都是来找他商议。
可是,自从韩城走马上任,嬴政每逢难事,必去国师府!
他这个宰相的分量,严重下降!
李斯实在难以接受这个落差。
可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李斯明白,自己的能力,的确比不上韩城。
问满朝文武,又有几个能抵挡上韩城这个活神仙?
可是这种大权被夺,被无视的感觉......
如附骨之疽一般,难以消除排解。
李斯还是对韩城怨恨上了。
他本就是嫉贤妒能之辈,当年同门师弟韩非,就是被他用计杀的。
但如今形势不同以往。
韩城不是韩非。
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李斯重新坐下,平定着心绪,把那杯凉水默默饮下肚。眼里闪烁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