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辅眼神一眯，闪烁着一些奇怪的光芒，何家族长顿时神情一正，他听出了萧奕辅的意思。
这是在怀疑有人泄露皇家海军的机密消息，而且还是郑芝龙这个海军副头子泄露了。
“请大人明鉴，此事非谁泄露了军事秘密，而是臣拜会郑家四当家时，无意得知，朝廷有皇家陆军还在乘船南下。
此事沿岸各府县也都知道的，皇家陆军经由江浙，船只运送兵员众多，渔民皆知，不算大秘密。
加上来的路上，不少沿海村镇还在有皇家海军组织的招兵队伍，最近一期皇家周报也在刊登招兵事宜。”
“原来是这样，不过就算这样，顶多能够说明倭国战事不顺，陛下需要继续征兵，毕竟倭国打下来后，也是需要人守的。”
萧奕辅眼中的莫名神色消失，回到了正式，他想看看何家与郑家的关系到底深入到了哪。
如果关系很深，他也愿意帮忙说上几句话，以此来更换些利益，可没想到只是郑家的四当家，四当家还不够。
但是考虑到远在吕宋的海民，很可能因为九月的东番收复而危及生命，他还是决定该汇报一声。
不过在这之前，他觉得这个何家族长思路很不错，是个值得聊聊的人，居然能发现那么多报纸中，他没注意到的细节。
“萧大人，按照报纸所诉，倭国战事应该是已经结束，朝廷就算增兵，也是增加皇家陆军，直接从天津发出便是，何必转来南洋？
倭国现在战事，主要是新的九州王国和高丽人在进攻，皇家陆军只是在指导罢了。
何况那什么九州王国，不过是一个藩王国罢了，三品以上皆由朝廷任免，这不已经是大明的，或者说，这不就是陛下的领土了吗？
而且小民在报纸中，也就是九州岛报捷那一篇中，看到倭国有佛郎机商人在对马，长崎驻扎，遇到皇家陆军进攻，全都躲了起来。
根据皇家陆军扣押其中人员审问，审出他们曾组织倭国海盗，劫掠福建等省，甚至其中还有人，参与前年的那场马尼拉大祸！
您想，为何佛郎机人没有招惹皇家陆军，却被直接扣押审问？虽然报纸是说，长崎停靠有佛郎机人战船，可小民却觉得，这是陛下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
结合陛下上次亲征东番，收复东番时更是登报刊图砍杀佛郎机人，小民推断，陛下对这些佛郎机人，非常的憎恶。
甚至欲除之而后快。”
“所以，这就是你推断，陛下会管南洋的原因？本官也看过，不过你这么推断就错了。
需知，倭国的情况与现在吕宋完全不同，大吕宋现在是佛郎机人做主，他们早就不是大明的属国了。
而大明进攻倭国，甚至灭之，其一，是因为倭国进攻高丽，意图覆灭高丽，这是进攻大明的属国，且有大明的属国君臣来求援。
其二，则是倭国甚至还有图谋进攻大明的打算，这才是大明要覆灭倭国，永绝后患的原因。
而吕宋，已经许久没有进贡了，佛郎机人攻占东番后，除了和郑家交易，就再没来过大明之疆土，也就一些得到恩准的传教士可以给陛下带去信息。
更何况，还是我刚才说的，钱，不过，去南洋确实也能有更多金银，但万历年间因为银山，闹出的事可还历历在目。”
萧奕辅其实心中已经有了一个逐渐明了的答桉，他平常也有报纸看，自然知道何家族长说的这些。
只是其中的一些细节，他按照以往做官的惯性思路，没有想那么深，就连九州王国，他也只是认为和高丽一样，毕竟高丽王也是需要朝廷册封的。
可现在一提醒，三品以上官员，加上两个副总理，都是明朝直接控制的，这九州王国，算个屁的海外国？赤裸裸的就是已经被吞并了。
“大人，咱们大明，远没有到达穷兵黩武的地步，因为倭国的银山，您难道忘了倭国鼎鼎大名的石见吗。
更何况，倭国可是有不止一座银山，那都是源源不断的钱，如今这些钱，都在陛下手中，所以，咱们陛下现在可有钱了。
这钱总要花出去的吧，皇家海军这么强，又有铁甲船，不用炮，那就是撞，也能把吕宋人的船给撞坏。
现在福建的海军也空下来了，有人欺负陛下的子民，您若是帮忙上奏，不说直接打上马尼拉，给他们个警告，不就能保住我族人性命？
萧大人，在这福建，咱们谁不知有困难找萧大人？咱们现在可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您大人大量，给陛下说一声吧。
实在不行，我们愿意筹钱给朝廷，以作军饷，让皇家海军来保护我们，您看如何？
我们相信以陛下的爱民如子，皇家陆军皇家海军在报纸上报道的纪律，必然悍不畏死，能保护好我们。”
何家族说道最后，手中的拳头直握，显得有些激动，而这一段话，萧奕辅听的眼神中满是赞赏。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何家族长几十年经商，脑子果然清醒，尤其是对于倭国的银山，他勐然也反应过来，崇祯现在确实不缺钱了。
因为倭国已经被皇家陆军管辖着，登陆本土了，甚至连地，崇祯都提前卖了，而开始登陆九州卖地的时刻，他们才反应过来，支援高丽居然已经发展成了开疆拓土了？
这种亡国灭种的做派，饶是他们南方一开始收到消息，也是震惊加大厮劝戒的，越是和海上贸易有关系的官员，那劝戒的越是严重。
不过卵用没有，崇祯对倭国的行动，从内阁到大部分官员，百姓，勋贵，都是有好处的，除了对于南方靠着走私发财的这群人。
毕竟现在东番的口子没了，如果朝廷再把倭国打下来了，那可就都是地方官了，谁还搞走私？直接权钱交易，他们商贾和商贾后面的官员该怎么捞钱？去更危险的马尼拉？
可惜，一切都在他们反应之外，海军的行动速度之快，根本没有给南方派系反应过来的速度，东番刚灭一个月，倭国战事直接爆发，倭国半个月都没撑住就被打的投降。
通过报纸，他也发现皇帝对于佛郎机人有一种轻蔑态度，还有一种，很嫌弃的感觉，但这不是轻易发动进攻其他国家的原因。
千年以来的儒家思想，让萧奕辅还在惯性的感觉，若是直接上奏要打吕宋，会被内阁那群人驳斥下来，反倒是这保护一说，让他找到了契合崇祯想法的地方。
如果崇祯真的对南洋也有想法，那保护可以直接变成复仇，如果不能，有这些商贾出钱，出海的花销也会降低，还能宣扬君威，崇祯不会拒绝。
而佛郎机人如果知道了明朝派人来巡视马尼拉，必然不敢轻举妄动，过去贸易的明朝人只会越来越安全。
他不知道，这就是现代的航母威胁，航母所至之地，星条国皆为人上人。
“嘶……你倒是聪明大胆，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否则郑家也保不住你。
嗯，同为天子百姓，出去若被人迫害，大明自然不能不管，此事，本官必定管了，只是尚需要考虑其中的言辞。
漳州那家人，与你们什么关系？可有亲族本卷在？你能不能找来？”
“有的有的，小民与他们家世代安好，大人是要他们出庭左证吗？”
听着萧奕辅的问话，瞬间何家族长就知道稳妥了，萧奕辅必定会通过这事，给皇帝进行一定的试探口风。
如果结果是好的，自然会命下人来传个大概口信，如果结果不好，他们也老老实实待在泉州吃老本。
“此事，本官要亲自向内阁请示，然后才能知道该怎么上奏，否则容易打乱陛下的安排。
毕竟倭国还未安稳，本官认为朝廷的计划，是明年需要对倭国进行安抚，否则倭国伪皇必定生乱。
这样，本官等会给你个条子，你去找市舶司，还有郑家的人，让他们将截止今年十月必须回来的船队，以及单独出海的小队列出来。
然后再组织人去询问，这三天内联系到的亲卷，问问他们，是怎么约定的。根据你们的经验，最近的天气，适不适合出海？”
“回大人，最近时节年关将至，南洋倒是一直适合出海。”
“嗯，年关到了也是问题，估计就算陛下要管，也得年后了，本官会联系一下郑四当家，看最近从吕宋来被拦截的佛郎机人，有没有带什么消息。”
“谢大人！”
何家族长感激的抱拳谢道，他这一次过来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只要再静等一段时间就好。
至于年后，他们是完全可以等的，按照他们的计划，他们也是要等到年后的，毕竟再穷，大过年的出海兆头不好，寓意着一年到头不能回家。
“说起来，本官想到最近收到的电报，你看报纸很多，有没有考虑过，投资购买技术一事？”
“这个也是……”
何家族长有些奇怪，怎么巡抚大人也在说这事？他也要插手？
但他还是老实的说了起来，面对萧奕辅这个级别，他不敢去打机锋，反而是主动开始试探分润和给好处的话题。
“你们投资的，本官倒是分文不取，只要你们愿意投资，到时候到新设立的招商引资局竞标就好，唉，以后，为官难哪。”
“还需要竞标？也是，一个省就一个品类，便宜的自然买的人多，好赚钱的也有人要投。
不过这与大人何难？是这新设立的招商引资局，不归大人管，大人无以监督，恐其中生有贪污，误了我等？”
听着萧奕辅突然说出的话，何家族长愣了，转而开始关心起萧奕辅最后一句话。
“害，这倒不是，虽然招商引资局本官现在还是管不了，局长是京师直接乘船随军而来的。
不过诸多助手还是本官在负责，本官烦恼的是，陛下通过皇家商号的机密文件处，给本官诸多朝堂会议记录。
其中就言说，以后各巡抚都要长期任职三年一届。”
“这是好事呀？额，这也与招商一事有关？”
“嗯，以后巡抚需要保证各地的什么GDP增长，什么地方财政，什么……”
何家族长开始晕了，看着何家族长眼神中的眩晕，萧奕辅嘴角也带着苦笑，这些内容，他也不懂啊，其中好多内容，也就能了解个表面意思。
不过对于这什么GDP，他还是有数的，按照说法，只要招商引资的钱够多，肯定可以在全大明排上号。
再加上按照电报，很快会有飞机来接他去京培训，他倒是不怕后面理解不了，他想信，皇帝都能理解的，他会不理解？
等何家族长一走，萧奕辅就开始进行腹稿选择，同时从自己的桌子里，掏出了一个棒棒直板手机。
将手机的长天线拉开，站在了过道后，萧奕辅拿出自己兜里的小本本，拨通了属于郑芝凤的号码。
关于南洋的情报，其实询问皇家海军更好，不过现在皇家陆军驻扎在晋江那边，而且他联系皇家海军需要的程序比较复杂，需要先向京师报备。
反正郑家和海军关系深，问郑家也一样。
等电话结束，萧奕辅心中的腹稿更明确了，南洋方向，最近吕宋经常派船来探查，只是他们一直被郑家老战舰拦截着。
而最近一次战争，是大吕宋的佛郎机总督在数日前，派了舰队过来，想要突破郑家海军的防线。
双方甚至还有交战，只是郑家装备了部分皇家陆军中期装备，甚至现在还在列装的颗粒黑火药青铜炮，爆炸弹的威力可不是那些实心弹能比的，佛郎机人一点便宜没沾到。
其实按时间来看也是，距离九月都过去了三个月，吕宋迟迟没有接到东番和倭国的商队回复，能不怀疑是郑家作怪就有鬼了。
而这，也是崇祯突然给王承恩安排新任务的原因，南洋在他和陈烨的眼中，一直没重要过，因为太近了，他们的目光反而变得先远后近，直到西属东印度公司的人找麻烦，才开始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