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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纵宵小国主囚土木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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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万大明亲征军号称五十万,旌旗招展,盔明甲亮,浩浩荡荡地开出德胜门。

    田铎和蒯钢带领着民夫,随军押运粮草。他俩站在粮草车旁,准备出发。

    蒯祥、蔡小芹、秋红、蒯义、小凤、田通在给田铎和蒯钢送行。

    三个女人抹着眼泪。

    蒯祥道:“你们哭什么呀,他们两个随皇帝出征,这是好事啊,该高兴才对!”

    “好事,好事!可这眼泪就是管不住,自个儿往外跑。”小芹擦拭着眼睛。

    田铎道:“师父,师娘,你们放心好了,必武就交给徒儿吧,俺一定把他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秋红道:“你就会吹!还把必武交给你呢,你自己交给谁?你们都多加些小心吧!”

    田通道:“蒯师爷说过,我爹是福将,到哪儿都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还是儿子懂俺!”田铎拍拍田通肩膀。

    小凤提过一个篮子:“田大哥,必武,这是些肘膀和猪蹄,你俩馋肉,带着路上吃。”

    蒯钢道:“好了好了,别婆婆妈妈的了。我们有干粮。”

    “干粮是干粮,肘膀和猪蹄可是好东西,少不得!”田铎夺过篮子。“逮空喝口。”

    担任运粮官的太仆寺少卿刘容走了过来,对蒯祥道:“蒯大人!”

    “刘大人!”

    “来送行?放心吧,刘容一路上会照顾好田所丞和你家大公子的。”

    蒯祥道:“他们两个我并不担心,只是我方才问了问,运粮队只有一千五百辆马车,即便装满了粮草,二十五万人,够吃几天的?”

    刘容道:“粮草的确带的不多,可王总提督说了,京城到宣府的一路上有七座大型粮仓,储备着充足的战备军粮。他相信,粮草取之不尽,是不会让亲征军无米下锅的。”

    蒯祥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蒯祥虽不通军事,这点常识还是有的。民间都有句俗语呢:饱带干粮暖带衣。”

    田铎插话道:“师父您看这些车辆,运的还不全都是粮食,很多装的是王公公的私人物品。”

    “他带这么些东西做什么?”蒯祥不解。

    刘容道:“蒯大人莫非不知,王总提督是蔚州人,蔚州离大同不远,许是他想打完仗回家看看,衣锦还乡。带些东西赏赐赏赐家乡的父老,这得多长脸面啊!”

    “这是去打仗,还是走亲戚?荒唐!”平时谨言慎行的蒯祥这会儿也实在憋不住心里的牢骚话了。

    前方传来喊声:“走啦!走啦!”“运粮队,动起来!”

    运粮队的车马开始向前挪动。

    刘容道:“蒯大人,我们走了!”

    蒯祥拱手道:“刘大人,保重!”

    刘容跨上马背。田铎和蒯钢跟上马车。

    大队人马逐渐远去,田铎和蒯钢不时回头招手。

    蒯祥等人站在原地,一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几个女人早已哭成了泪人。

    ※

    瓦剌大首领也先在行辕召开军事会议。

    也先道:“我们在阳和口大败明军后,他们的驸马爷井源率两万明军疾驰大同增援。如今他们龟缩在城内,等待后续援军到来。诸位说说吧,下一步该如何办?”

    赛罕王道:“大哥,大同元气已伤,守军风声鹤唳。我们不若趁明军后续主力尚未到达,向大同发起总攻,一举拿下!”

    伯颜帖木儿反对:“不可,大同城池坚固,又有井源增援,据报,明朝皇帝御驾亲征,大军已在路上。我们此时攻打大同,倘若一时攻不下来,敌军主力一旦赶到,我们将腹背受敌,十分被动。”

    大同王道:“二哥说的对,此时不宜莽撞,不妨等等看,静观其变。”

    也先道:“也好,我军暂时撤退隐蔽,密切监视明军动向,伺机而动!”

    ※

    亲征军大军一路西行,经唐家岭、龙虎台、居庸关、榆林、怀来、雷家站、宣府、鸡鸣山、万全裕、怀安、天城、阳和,经过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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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月的跋涉,一路无战事,终于在八月初一这天开进了大同城。

    稍事休整,正统帝朱祁镇第二天便在大同行宫中召开军事会议,听取先来的井源做汇报。

    “井驸马,你先行来到大同,你来说说,大同形势目下如何?”朱祁镇问。

    井源奏报:“回陛下的话,臣率军抵达大同时,瓦剌军已退。阳和口一战,大同守军损失惨重。郭敬与石亨亲历了战阵,还是让他们讲讲当时的情景吧。”

    王振:“传郭敬、石亨!”

    郭敬与石亨被侍卫押进行宫,跪倒在地,连声告罪。

    王振道:“郭敬,你给陛下说说阳和口是怎么回事吧。”

    郭敬心有余悸地讲述:“瓦剌军太凶狠了!箭矢如雨,马快如风,杀人如麻,长刀起处,人头滚滚。我等奋力拼杀,但最终仍难以力挽狂澜,武进伯总兵官朱冕、西宁侯驸马宋瑛,皆战死沙场。臣与石将军杀开一条血路,才得归城中。臣等无能,请求皇帝处罚!”

    以骁勇著称的石亨在一旁羞愧不已。全军覆没,他这辈子还从没打过如此窝囊的大败仗。

    行宫里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重,谁都不发一声。三天前亲征军路过阳和口时,战场并未打扫,明军伏尸遍野,尸臭弥漫,气氛极为恐怖,已有胆小的亲征军士兵在开小差。而战死在阳和口的宋瑛与朱冕二将皆非常人,都是功臣之后,特别是宋瑛,开国名将宋晟之子,娶的是朱棣与徐皇后最心爱的四女儿朱智明,即赫赫有名的咸宁大长公主,朱祁镇都得尊她一声姑奶奶。两位将领的死节,令朱祁镇垂泪不已。

    王振脸色惨白,问:“也先他人呢?”

    井源答:“大概是畏惧陛下的神威吧,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振吩咐郭敬与石亨:“你们两个先下去吧,听候处置!”

    郭敬和石亨起身,灰溜溜地退下。

    朱祁镇问朱勇:“成国公,宣府那边怎样了?”

    朱勇奏答:“回陛下的话,臣与吴克勤、王贵两都督赶到宣府时,阿剌知院已退兵。臣便率部与大部队会合,前来护驾。”

    朱祁镇道:“既然来了,你的人马就编入后军吧,由你来担任后军统帅。”

    “遵旨!”

    朱祁镇道:“诸位爱卿,你们都来说说,下一步该如何做。”

    大家都看着王振,他不言声,谁也不敢说话。

    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与郭敬那番恐怖的描述给王振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打仗真不是好玩的事情!他就势说道:“陛下神威,天朝大军神勇,瓦剌人望风而逃,我们此次亲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皇上,既然无仗可打,我们还待在这里做什么?不如班师回朝吧!”

    邝壄大惊:“班师回朝?二十五万大军,劳师动众,仗没打一场,就班师回朝?”

    身为兵部尚书,邝壄本是极力反对御驾亲征的,可是既然来已经来了,过场都不走一下就往回返,岂不是形同儿戏?怎么着也得在此观察几天,相机而动呀!

    王振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皇帝亲临边关,宣示了天朝的决心,敌虏畏我天威,鼠窜唯恐不及,我们不是已经得胜了吗,对吧,皇上?”

    朱祁镇转念一想,道:“对呀,我们得胜了。”

    王振又问张辅:“太师,您说呢?”

    张辅尴尬地回答:“张辅听皇上的。”

    王振道:“皇上,也先被您吓跑了。瓦剌人居无定所,踪迹飘忽不定,即便我们追出关外,茫茫草原,也不一定找得到他们,反而靡费军力。教训也教训过了,就此班师回朝,实乃上策!”

    朱祁镇虽心有不甘,但还是说:“伴伴说的是,既然瓦剌已被教训过了,我们就回去吧。”

    此时的朱祁镇,与他的伴伴王振差不多,出发时的雄心壮志已被琐碎而艰苦的现实几乎消磨殆尽。回去就回去,还是宫里踏实。

    王振道:“好,皇上和张太师都觉得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那今日王振就斗胆做一回主,大军返京!皇上,您看留谁镇守大同呢?”

    朱祁镇道:“那就留都督刘安为大同总兵官吧,都督同知郭登为副总兵,协守大同!”

    二将皆为勋臣之后,此次随皇帝一路西征来到大同。特别是广宁伯刘安,平日里很讨朱祁镇喜欢。

    刘安、郭登齐声:“遵命!”

    “若也先再敢来犯,替皇上好好揍他!”王振嘴上不饶人。

    刘安、郭登齐声:“得令!”

    王振:“号令三军,明日一早,经蔚州,入紫荆关,打道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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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选择了一条与来时不同的路线,南线。

    众将看着皇帝朱祁镇。

    王振:“怎么,没听明白吗?”

    朱祁镇朝大家点点头。

    众将齐声:“得令!”

    ※

    这天吃罢晚饭,蒯祥、蔡小芹、蒯义、小凤都不急于回各自寝房,一家人坐在堂屋里说话,话题很快就转向了当下的战局。

    小芹猜度:“都半个月了,田铎和大郎他们应该抵达大同了吧。”

    蒯祥道:“应该是到了。”

    “不知道这仗打起来没有。”

    “可能还没吧,”蒯祥道。“若是打起来,战报会火速送至京城。”

    “阳和口那场仗可是真够惨的,”小芹道。“听说大同派出的部队全军覆没?”

    屋里的气氛顿时压抑起来。

    “是啊,损失了四万人,”蒯祥道。“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御驾亲征的大军又去了二十五万,压也能把瓦剌人压死!”

    正说着,云儿走进屋。“老爷,夫人,那个叫徐珵的大人来了。”

    小芹诧异:“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请他进来吧。”蒯祥吩咐。

    片刻后,徐珵走进屋。“廷瑞兄,嫂夫人!”

    蒯祥和小芹起身相迎。

    蒯义和小凤上前行礼:“徐叔叔!”

    徐珵客套道:“义儿啊,最近在读什么书?这位是大郎的媳妇小凤吧?秀外慧中啊!”

    蒯祥招呼:“徐大人请坐!云儿上茶!”

    “坐就免了,茶也别上。徐珵说几句话便走。”

    “徐大人夤夜前来,不会就是串串门吧?”蒯祥有一种预感,有事,而且不是好事。

    “徐珵实有要事相告。”

    “徐大人请讲。”

    徐珵神秘地说:“徐珵夜观天象,发现紫微式微,天煞明亮,荧惑入南斗,祸不远矣!”果不其然。

    “荧惑入南斗?什么意思?”天象上的事蒯祥一窍不通。

    徐珵解释:“荧惑即火星。所谓荧惑入南斗,就是火星运行到了斗宿中,历来被视为不祥之兆,预示着帝王将有灾祸。”

    “那会怎样?”

    “此次出征必败,”徐珵断言。“我已经打发拙荆带女儿回老家躲避去了。咱们是同乡,关系自然近过旁人,所以赶紧来告诉廷瑞兄一声。你们也要早做打算啊,嫂夫人和儿媳,应该早早送回老家去!”

    蒯祥道:“谢谢元玉兄提醒!”

    “那徐某就不多待了,廷瑞兄好自为之!”

    蒯祥道:“元玉兄慢走!云儿!”

    “云儿在!”

    “送送徐大人。”

    “喏!”

    “这个徐珵,乌鸦嘴!”小芹待徐珵出屋后说。

    “可不能这么讲,”蒯祥道。“徐珵号称精通阴阳之术,常常未卜先知。”

    小芹问:“他的预言真的很准么?”

    蒯祥道:“徐珵这个人,正如你所说,人品说不上,可他确实有才。”

    “歪才?”

    “还真不是歪才,他的才是实才。”

    “怎么个实才法?”小芹问。

    蒯祥道:“就拿西北的边患来说吧,此人就有过独到的见识。早在七年前,朝廷正忙于清剿西南的思氏叛乱,徐珵便语出惊人:‘大明的最大边患,不在西南的部族,而是西北蛰伏的瓦剌!’他还提出了五条提升边军战力的办法,比如招募边地精壮、建立军官考核制度、定期进行实战火器演习等,如今看来,都是很有远见的策略。所以,他说的话,我们不能当作耳旁风。”

    小芹和小凤听得心慌。

    “那你打算怎么办?”小芹问。

    “你说呢?”

    “这儿就是我的家,有你在这儿,我哪儿也不去!”小芹毅然决然,她转向儿媳。“凤儿,你愿不愿意回苏州娘家避一避?”

    小凤的表态同样坚决:“小凤的丈夫随军去了前线,小凤岂有逃离夫家的道理?”

    蒯义道:“嫂嫂说的好,不愧是我们老蒯家的女人!”

    “你们既然有如此的胸襟,那就哪儿也不必去了,”蒯祥道。“管他徐珵说什么呢,听拉拉蛄叫还不种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