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盛殿内。
一入了主殿,映入眼帘的是那尊再眼熟不过的金身佛像,德贵妃不由自主地拧起了眉,别过头去。
柳嬷嬷却以为她这是不喜这浮盛殿内的梵香,她连忙抬袖为德贵妃扇拂着。
德贵妃正是整个人都处于被江皇后怼过后,满是烦躁的时刻,偏生柳嬷嬷还在她的眼前拂来拂去的,她心头更是多添几分郁闷。
登时德贵妃抬手就打开了对方的手,神色中毫不掩饰的不悦,直令柳嬷嬷心颤了一颤。
前头,隔着一席木色的卷帘,佛像前燃着的梵香袅袅,江皇后跪在拜垫之上。
她背着身,德贵妃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瞧得见她的身影清挺,在这一室寂静中,显得格外宁静清脱。
德贵妃那美艳的眉眼间都染上了丝丝的不耐,一开口,便也不出意外地露了情绪:“姐姐倒是颇有闲情逸趣,这都距宣平公世子同永嘉婚约作废之事,已有一月有余了,竟都换不来姐姐片刻的波动。倒是枉费了宣平公世子时常有心来看望姐姐。”
她急不可耐地挑拨和讽刺,句句落在江皇后耳中,她停下手中捻转的佛珠,唇角微扬的弧度很淡:“婚事作罢,自是极好的。”
阿蕴那孩子心性纯良,行事不骄不躁,反观永嘉,自幼被养得无法无天,又难免受德贵妃同她之间的累及,往后必不能好生过日子。若真令阿蕴同她结了连理,当真是误了他一辈子。
幸好,她未能阻止的婚事,倒叫永嘉自个儿给毁了。
“你!”
德贵妃紧攥了拳,这般嫌弃凿凿又庆幸那婚事未成的言辞,直她气得心口生疼。
当初乾元帝为让她的贵妃之位坐得名正言顺,便拟定下了永嘉和江蕴的亲事,她心里头是暗喜却又恼怒情绪交杂的。
能把宣平公府的势力匀给她用,看到江皇后吃瘪,她焉能不喜?可转念一想,她这般巴巴送出个女儿给江蕴,才换得的宣平公府轻蔑的助力,俨然将她衬得如同高攀的存在。
身份的芥蒂,令她如鲠在喉,她又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这一室的佛香,竟也未能让你的心性静下来。”
察觉到身后德贵妃的气息起伏不定,显然是被她三言两语说得便动了怒,江皇后淡淡抬眸,露出素色衣襟下的脖颈,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她望向盘坐在大殿上空,金衣加身、眉目悲悯的大佛。
江皇后轻声道:“申招娣,你不比往日了。”
听着她直白地唤自己的名讳,德贵妃眸中恨意越深,她死死地盯着江皇后的身影道:“皇后怕是记错了,本宫姓申名芝,是陛下亲赐的‘阿芝’。”
这个名字,连同着她那低卑的身份,合该一并抛弃、丢掉!
瞧着德贵妃面色不对劲,一头雾水的柳嬷嬷只得赶忙帮腔道:“皇后娘娘还真是贵人多忘事,竟连这等子事儿都能记岔了去……”
说着,柳嬷嬷上前就要搀扶住德贵妃,哪知反被对方一把攥住了小臂,力道之大,令柳嬷嬷忍不住显露了疼痛的神色。
可身边的德贵妃却未再有下一个动作,柳嬷嬷忍着痛悄然看过去,只见德贵妃的面上已然换上了如初的神色,仿佛刚才的失态不过是柳嬷嬷的眼花一瞬。
如果,能忽略此刻她依然被攥得生疼的手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