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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中毒

    永嘉公主气得一病不起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京都,尤以宫中德贵妃焦切不已地急昏过去为甚。

    “听说……连陛下都动怒了。”

    夏芝一边给宁簌喂着药,一边面上忧心忡忡不已:“姑娘,您说,这永嘉公主病得这般突然,她不会借此事来攀咬您罢?”

    宁簌咽下最后一口苦滋滋的汤药,将夏芝递上来的蜜饯含在口中,腌制得酸甜的枣儿咬起来居然还有一股子青涩涩的味道,像是刚从树上新鲜采摘下来的果子,将那余味无穷的苦都给压了下去。

    宁簌吃得眉眼微弯,听了夏芝的这话也只是神情淡淡:“这几日我都不曾出门,她便是要攀咬,也得拿出些能够令人折服的理由来。”

    可谁也未料到,夏芝的话一语中的,而宁簌的自持冷静,却在那滔天权势之下覆巢无完卵。

    宫中来的人宣旨时,是在宁簌听了这消息的第二日。

    来的太监皮笑肉不笑,待宣读完了手中的圣旨,还不唤着宁簌起身,只自顾自地阴阳怪气。

    这是在敲打宁簌,她心里头明白得很。

    恐怕,这位公公很有可能是出自德贵妃的宫中,又或是被她收买了去,不若,这人怎的字字句句都在为永嘉公主抱不平似的,仿佛尽数的错处都归咎于宁簌。

    “陛下的旨意,宁姑娘可听清楚了?”那公公眯眼看着底下跪得身姿立挺的少女,他想到临行前,云康宫的柳嬷嬷交代他的话。

    宁簌恭谨地伏下身去叩首,音色镇定而自若:“民女清楚了,这便接旨。”

    她将双手高奉头顶前,姿态端的是严谨有仪,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令人挑不出来。

    那公公眼中泛起了冷笑,但这到底是陛下的旨意,他不敢真的拿捏过了头,只能递了过去,言语不乏敲打。

    “宁姑娘明白便好,这世道里,不是什么人你都得罪得起的。若想保住那条低卑的小命,咱家还是劝你,夹紧了尾巴做人。”

    说罢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又趾高气扬地离开了宁家大门。

    跪在宽敞的庭院中,抬头是灼烈不能蔽目的日光,低头是脚边碎石尘埃,宁簌忽然觉得心中一阵空荡荡的悲凉。

    明明她已够努力。

    努力去光耀门楣,不让旁人看不起她宁家一脉,努力去直起自己的脊梁骨,任凭多少流言恶语相向,都无法令她奴颜婢膝。

    可现在,她腰脊挺得直直的,却好像被人使了劲地压着她的头颅,怎么也抬不起来。

    “簌簌……”

    同她一齐跪下接旨的云氏,敏锐地瞧出了女儿的不对劲,她凑在一旁,唤了宁簌好几声,却只见她直愣愣地看着裙边的碎土,良久未语。

    云氏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她忙冲着跪在身旁的秋葵和夏芝道:“还不快把簌簌扶起来?快……扶进屋子里去,秋葵你去请郎中,要快!”

    浑身宛若颓尽了力道的宁簌被两人扶了起来,众人这才瞧清,她抬起头来的那张脸已然煞白得没有血色,涔涔冷汗挂在她的额边,衬得她宛若一张没有生机的纸片人。

    云氏吓得几欲心裂,婢子们被她一个个安排得手忙脚乱,好在管家守着底下的奴仆,一应俱全地处理着事宜,这才不至于众人乱成一锅粥。

    秋葵去请的郎中姗姗来迟时,小院内已然飘荡着一股子浓郁的药味,云氏正差着人去熬制先前喝着的药方。

    虽说之前喝了总是没什么起色,可眼下紧要关头,那放了参支的药汤总是能续续精神劲头的。

    进门而来嗅了一路这药味的郎中,瞧着宁簌躺在床榻上,同前几日比对之际并无丝毫的好转的模样,郎中登时便皱起了眉头。

    这宁家的姑娘不过是操劳过度,脾气虚弱,这才致使眼中困涩、额穴隐隐作痛。

    这宁家夫人这般用心,也瞧着不似是待女儿苛责过度的,按理来说,只要按时服下几副他给的药方,便足以好个七七八八的了,可眼下怎么一连好几日了都不见人有什么好转?

    云氏见着郎中神色不太对,只顾着对那新熬出来的汤药皱着眉头,她心里头又是一慌,连忙急急问道:“莫大夫,难道……是这药出了什么问题?”

    姓莫的郎中摇摇头,言语中自也很是不解,他道:“上回给宁姑娘把脉时,分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病因……怎么会喝了这么多副药也不见好?”

    云氏正也想问这个,见郎中自己都愁眉不解,她只好把自己心中的焦急暂且抛至一旁,她快速道:“那便劳烦莫大夫,再看看小女罢。方才也不知是怎么了,一开始尚且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这幅模样?”

    说着说着,云氏又险些掉下眼泪来,但好在,她顾念着宁簌这般模样,便生生忍了下去。

    郎中点点头,替宁簌切了脉。

    只看着看着,郎中眉眼间的褶皱便更加地深了些,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听得云氏的心直接便揪了起来时,他复又把了两次脉的手最终放了下来。

    “如何了?莫大夫?”

    云氏眼里含泪,她的心早已不安地忐忑无比,却仍是希冀着郎中莫要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在云氏恳切的目光之下,郎中摇了摇头:“宁夫人,令千金这恐怕是中毒之兆。至于中的是何毒,又如何解毒,老夫学艺不精,怕是只有靠你们自个儿去摸索探查了。”

    说罢了,那郎中便欲提着箱子离开,可听到这番话险些崩溃的云氏,哪里肯让他就这样走?

    云氏拦下了人,哀声哭啼:“莫大夫……莫大夫求求你了,救救我家簌簌罢……您即便不知救簌簌的法子,也该有能缓解的药物罢?”

    “宁夫人……”

    那莫郎中被缠得无可奈何,想要挣脱的手又被瞬时拽拉了过去,他只得无可奈何地道:“这种毒,我确实偶然有一回听闻过。”

    “是什么?”

    “那是从远洋那边传回来的毒,厉害得很,中毒者将会五脏六腑渐衰,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起初哪怕是圣手来切脉,瞧着也是像劳神过度。”

    莫郎中看着云氏渐渐惨白如纸的脸色,心中微叹,继续道:“前期看着与寻常病人无异,可随着时日渐长,内里的器官尽数衰竭,人便无力回天,必定只有一死……”

    这种毒药,他也只是偶然听先逝的师父提过一嘴,也并未有过深究,哪曾想,竟真被他瞧见了个真真实实的病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