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过古代地球的文学作品吗？”突然，旁边有一个中年男人转头问。
男人带着银框眼镜，儒雅的面容满是愁苦，鬓发微白，皱纹深刻。
“教授。”女人打招呼。
他们是同一批，因为发表违反联邦精神的言论，而被抓进来政治犯。
“没有。”小政治犯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不符合联邦法规。看文学作品是犯法的。”
“很多人都偷偷看过。”教授面上的表情如梦如幻，“你知道，在四千年前，在2000年的那个时候，还没有一个主脑骑在人类的头上，来替人类安排生活。人类可以自己决定自己要做什么，需要什么，说什么话……你可以自由选择使用主脑，不，电脑——你可以自由选择使用电脑或者不使用电脑，你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生活。”
“我想要的，从头到尾，不过就是选择罢了。”他凝视着远方，“我不想就这样被一个主脑，一个钢铁心脏的家伙，安排着过一生，像是我们祖祖辈辈那样，就像是主脑豢养的猪狗牛羊。人如果没有选择，还能算得上是个人吗？不过是机器的傀儡罢了。”
“我从前想活着，很想很想。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可是，我现在不想了。”
“我再也不想顺着主脑的意，让一个机械来决定我的命运。我只想做个有血有肉的人，我反抗不了主脑，我还不能把这条命丢了吗？”
“如果我死了，我看主脑还要怎么禁锢我？”
说着，教授冷静地站了起来。
他把自己的眼镜摘下来，用囚服的下摆擦干净，然后把眼镜折起来，郑重地递到了小政治犯的手上。
“少年人，就拜托你了。”教授感叹着，“如果以后，你真的离开这里，如果你真的看到了这一天……就请你，告诉这幅眼镜吧。”
说着，他就要抬腿跨出那条无形的界限。
他会死。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但是没有人劝他。
他们知道生的痛苦。
他们也知道命运与权势带来的不公。
他们也想用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反抗，去抗议。
教授单薄的身子在囚服中空空荡荡，能量鼓动着他花白的头发。他笑了起来，就要抬起腿——
“她来了！！！！！”有人尖叫起来！！！！
教授被女人扑上来拽住衣摆，猛地往后一拉！
两个人重重摔在地上，女人把他从死亡线上扯了回来，顾不上其他的，指着天空，声嘶力竭地高喊：
“教授！她来了！”
“是她!”
“她回来了！”
“她——来带我们走！！！”
……
容栀驾驶着破旧的小飞船，再次耗光了一个能量块，终于又回到了刚才的星域！
太阳大耀斑还在有节奏地鼓动着。
这一片星域，布满了横七竖八的物质冲击，就好像一片危险的大海，布满了乱窜的洋流。
没了屁股的小船在这些可怕的夹击中，艰难地维持着平衡——
莎莉头朝下，看着直播屏幕前自己刚刚说的“艰难维持平衡”的话，露出尴尬的苦笑。
弹幕已经笑成一团。
“哈哈哈哈哈维持平衡，下一秒就大头朝下。”
“我宣布，莎莉是今年最惨的主播。表情包/表情包/表情包……”
莎莉的瞳孔睁大。
自己的表情包？？？
在容栀那一番惊险骚操作之后，莎莉贡献了无数表情包素材，带来了观众的集体狂欢！
她的表情真是太真实了。
惊恐、裂开、震惊、尴尬、绝望、愤怒……
手腕上的个人智脑“叮咚”一声响，个人终端被推送了一条星际传媒的最新动态，显示是个图片，要求大家使用3d虚拟人像播放。
莎莉点开，她本人的各种惊恐脸连带着鸡窝头一秒钟出现在驾驶舱中！
“我就说让你保持表情管理。”容栀小声说，“你看，果然变成表情包了吧。”
莎莉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两个人还在无数乱流中跌跌撞撞七拐八弯地朝着主脑之星逼近，时不时在空中躲避爆炸而来个狼狈前滚翻。
突然，莎莉手上的个人智脑响起“滴滴滴”几声。
莎莉点开一看——
《人来联邦政府办公厅发布主脑之星政治犯特赦令》。
直播屏幕前的观众们，手腕上的私人智脑也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这是重大新闻提醒。
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在人类居住的各个角落中响起！
“特赦令！你们看到了吗！政治犯被特赦了！”
“是方向要变了吗？”
“早就该变了！每天都在疑神疑鬼，吹毛求疵，大家互相检举揭发，这日子过得太难受了！”
“不过，你们有人注意到这个微妙的时间点吗？”
“难道你的意思是，就在会谈之后……”
“所以这位容十一大佬是政治犯吗？”
莎莉见直播间的观众们讨论得热火朝天，赶紧转头采访：
“大佬，咱们直播间里的观众，都在猜您是不是政治犯呢。”
容栀凝神搬动手柄，飞船呈蛇形躲避一连串的暗流后，才随意地说：“我不是。”
“不是？”这下子连莎莉也真情实感地诧异了。她想着刚才会谈的内容，引诱地提问，“莫非，政治犯特赦的事情和您没关系？”
“有关系，是我提的。”容栀没回头，“但我不是政治犯。”
“为什么呢？能说一下您的理由吗？”
“理由？”容栀一个飘逸，莎莉的头哐当一声磕在门框上，“啊抱歉抱歉！”
莎莉捂着头，眼泪流出来：“没事。”
容栀说：“没什么理由，如果非要说的话……看不下去。”
这件事情和她相关，她就对这些人有责任。
“您是一个同情心很旺盛的人吗？”莎莉念出了直播间的问题，“还是说，您是个圣母？”
容栀皱了皱眉。
“我不是圣母。”容栀看着直播间，很认真，“因为政治犯的罪行与11有关，所以我才决定帮助他们重获自由的。”
她凝神，看向主脑之星上那些穿着囚服激动挥手的人。
“大家都说，您好像11。”莎莉念着直播间的观众发言。
“好像？”容栀古怪地笑了一下，“我就是啊。”
直播间一下子刷了屏：
“小姐姐好帅！”
“特赦政治犯哎！只是因为看不惯……太酷了！”
“你就是11！没错！人间11！”
通讯器一响，莎莉接到了董事长传来的指令。
指令很短，上面只有一句话。
“把她打造成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