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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82 官居一品 (二合一)

    “沉忆辰,我石亨这辈子没服气过谁,你配得上宰执天下!”

    犹豫许久,忠国公石亨还是向沉忆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现在既然胜负已分,那么就可以抛开政敌的身份客观评价,对方的谋略、果敢、气度等等方面,均在自己之上,输的心服口服!

    凭心而论,石亨认为自己站在沉忆辰的位置上面,必然会除之而后快,做不到程序正义按大明律论处。

    “本阁部愧不敢当,另外还请忠国公放心,我会给尔等一个公正的评判。”

    “谢了!”

    忠国公石亨抱拳遥拜了一下,然后就潇洒转身在赵鸿杰的“押送”之下离去。

    望着那魁梧的背景,在场文武百官心中感触良多,有唏嘘的、有愤怒的、有叹息的、有鄙夷的。唯独在曹吉祥的眼中,看到了一股不甘跟怨恨。

    沉忆辰的强势表现,让忠国公石亨没有当场处死,变相打击到了自己的权势跟威严。日后朝堂内外两相双足鼎立之势,恐怕会成为历史,外朝元辅将一家独大。

    可偏偏论权势、论威望、甚至是论兵马,自己目前皆处于下风。

    宦官的权势是依附在皇权上面的,皇帝年幼是带来了好操控的好处,同样限制了权势的上限。

    毕竟天子没有亲政,意味着皇权下放到了文武百官手中,相当于垂拱而治。没有了皇权作为依托,单单靠着司礼监掌印身份,权势又能大到哪里去?

    随着石亨跟一种“叛军将领”押送离开紫禁城,之前还战云密布的奉天殿前广场,立马就恢复了一派祥和的场景。许多官员看到沉忆辰,脸上都流露出一副讨好巴结的笑容,但凡有点眼力价的人,都知道未来大明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不过此时李达却悄摸靠近了沉忆辰的身侧,在他耳旁轻声说道:“向北,石彪率领入宫的宣大亲兵,我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派人把他们从玄武门押送了出去。”

    “你说该如何处置?”

    李达是基于同为边军的身份,不忍同室操戈屠杀宣大精锐,但终究决定权是在沉忆辰的手中。

    “做得好,先找一处地方关押,待我后面去处理。”

    听到沉忆辰的话语不仅没有责怪意思,相反还夸赞了一句,李达这时候心里面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原因是他很清楚沉忆辰如今身居高位,愈发的公私分明,连李达这个曾经的外院家塾老大,都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敬畏情绪。

    石亨的举兵“清君侧”平息,拜师礼依旧按照流程走了下去,沉忆辰之前接受了明良帝朱见清以学生礼跪拜,现在他需要用臣子五拜三叩还礼回去。

    只见沉忆辰缓缓跪下向皇帝行礼的时候,明良帝朱见清没有意识到这是拜师礼流程的一部分,下意识抬手想要沉忆辰起身免礼。

    不过就在他这个动作刚做出来,站在身后杭太后就把手搭在明良帝朱见清的肩膀上面,面对皇帝疑惑的表情轻微摇了摇头。

    对于帝王而言,这不仅仅是回礼那么简单,还是一种对于臣子的凌驾。杭太后再怎么小户人家出身没有政治斗争经验,都能意识到刚才沉忆辰展现出来的影响力跟实力有多么恐怖。

    曾以为忠国公石亨才是那个猖狂势大的权臣,现在看来很明显身为文官的沉忆辰更胜一筹,如果压制不住的话在野心驱使之下,说不定会更加肆无忌惮。

    杭太后这个细微的举动,被曹吉祥敏锐的看在眼中,他铁青许久的脸庞露出一抹深意的笑容。这个大明江山除了皇帝之外,就不能被某个臣子给统治,其中就包括沉忆辰在内!

    拜师礼虽然继续了下去,但是由于石亨起兵的这个插曲,终究还是缩减了许多流程。很快杭太后便用皇帝的名义,宣布整个仪式结束,并且把审判石亨之事全权交给了沉忆辰处理。

    “退朝!”

    鸣赞官一声高呼,文武百官山呼万岁,杭太后就牵制明良帝的小手离去。

    不过在离开的过程之中,朱见清却不时回头望向站在原地的沉忆辰,眼神之中充满了好奇跟莫名期待。可能在孩童的心中,感受不到什么政治斗争的隐患,他只知道先生在关键时刻温暖了自己,莫名萌生出了一种亲近感。

    面对皇帝的目光,沉忆辰嘴角挤出一道笑容回应,不管朝廷局势如何变幻,孩童终究是无辜的,哪怕他生于帝王之家。

    石亨举兵“清君侧”的消息,仅仅半日就传遍了整个京师,很多老百姓得知之后简直惊讶万分,他们心中忠国公跟沉元辅都乃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大英雄,怎会出现这样的内斗场景。

    随着消息一同进行的,还有事后清算工作,就算沉忆辰不想把事情扩大化,至少短时间内石亨党羽跟宗族亲信,终究还是军中不稳定因素,必须得保证京营中不再生出动乱。

    不过让沉忆辰没有想到的是,曹吉祥那边拿到了皇帝的圣旨诏书,昭武伯曹钦凭借着平叛之功,晋升为昭武侯统领五军营,接管石亨最大一批兵马。

    另外都督同知曹铉晋升为都督,接替了嗣子曹钦之前在三千营中的职位,这两项任命的颁布,让曹吉祥成为了石亨之乱的最大受益者。

    并且不知道是真的皇命,还是皇家的平衡手段,亦或者曹吉祥利用司礼监掌印太监的特权欺上瞒下,他又安插了一大批曹氏宗族子弟进入了京营。

    从反对石亨,到取代石亨,再到成为石亨,曹吉祥走完这个过程仅用了数日!

    另外曾经石亨统治的宣大边军,本来曹吉祥还想要继续染指,不过被沉忆辰联手于谦动用兵部的力量,硬生生的阻挡了下来。

    毕竟现在随着大明战线外推,京师基本上已经不会再遭受蒙古铁骑的威胁,京营方面曹吉祥插手不至于影响到国家安危。

    宣大边军就完全不同,身处一线要面对蒙古兵马的直接进攻,但凡出现一点纰漏被破关,那么就会再度出现京师围城的场景,必须得任命实打实功绩的良将。

    沉忆辰与于谦商议许久,最终决定任命原定襄伯郭登的副官,督府佥事孙镗晋升为总兵官,前往大同府镇守。

    孙镗算得上是一名新锐将领,早期协助定襄伯郭登镇守大同府就以作战勇勐着称。只不过此人脾气比较羁傲不训,跟当时的总兵官郭登不和,没办法就只能把他调往了西南平苗人叛乱。

    后续土木堡之变,孙镗被紧急调回京师镇守西直门,还与也先的瓦剌部族亲军血战一场,双方打的势均力敌。

    别的不说,有孙镗镇守大同,也先想要破关就几乎不可能。

    除了挑选大同府总兵官,沉忆辰还把原本效忠于太上皇朱祁镇的恭顺侯吴瑾给启用了。

    本来沉忆辰最初的目标,是启用正统朝三大名将之一的宁阳侯陈懋,他也是因为在皇权斗争中站错队,最终被景泰帝朱祁玉削爵为民,从此退出了朝堂政治中心。

    这位可是与靖远伯王骥齐名的顶尖统帅,就源于皇权斗争站错队被弃用,是大明军队的损失。现在已经来到了明良帝的时代,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如果让宁阳侯陈懋镇守宣府,想必可保宣大防线无忧!

    只可惜宁远侯陈懋年事已高,再加上他经历过削爵的挫折,就跟当初的成国公朱勇一样心灰意冷,不愿意再出山领兵,沉忆辰自然也不好强求。

    于是乎沉忆辰在成国公朱勇的建议下,这才启用了恭顺侯吴瑾。

    吴瑾是一名番将,但在对于大明的忠诚度上母庸置疑,堪称满门忠烈。更重要的是,恭顺侯吴瑾曾在成国公朱勇麾下任职,对统领骑兵的造诣颇深,很适合北边的草原战场。

    如今改朝换代,沉忆辰用人从来不看他过去,只求有能者居之。有孙镗跟吴瑾分别镇守大同宣府,相信他们两个能很快安抚军心保证边疆稳定,同时为日后大明北伐打下基础!

    当然除了对曹吉祥的封赏,以及对军中将领的任命外,沉忆辰同样身为平叛的大功臣,朝廷方面不可能没有任何标识,否则堵不上天下悠悠众口。

    相比较曹氏宗族拿到了实权职位,沉忆辰得到的却是加衔“太子太保”的虚职。

    “太子太保”是东宫三师职位之一,不过从宋朝开始,就不仅限于东宫辅臣的行列,成为了一种荣誉加衔。并且授予沉忆辰这个头衔,很明显还有着一种深意,否则按照他帝王师的身份,更适合加“三孤”中的少师一职。

    原因在于太师教文,太傅教武,太保是护其周全。这道圣旨只能是杭太后发出来的,她用东宫三师的加衔,等同于宣布皇帝年幼,实则跟太子无异,无法亲政掌权。

    另外太保身份,暗示沉忆辰的这个帝王师头衔,究其根本就在于要教会皇帝什么东西,更多是让双方的利益绑定在了一起,要维护明良帝的安危法统。

    对于杭太后这点忌惮的小心思,沉忆辰仅是一笑了之,毕竟认真算起来,他也算是历经三朝,皇家的天性就注定包含了猜忌,谨防底下臣子功高盖主。

    不过有了太子太保的荣誉加衔,沉忆辰官衔从正二品的兵部尚书,正式踏入到了从一品行列,算是名正言顺的官居一品。

    并且以后的官场尊称,也可以从“沉元辅”,换做成为“沉宫保”。

    等处置完朝中的各项变故跟人事任命,时间已经来到了一个月之后,石亨的桉子涉及人员众多并且位高权重,赵鸿杰那边还在审理中暂时没有消息。

    可属国朝鲜那边,内阁却收到了国王李瑈的《认罪疏》,其中言辞卑微诚恳的承认了错误,第一时间便撤销了对于建州女真部首领董山的任命,祈求天朝上国的圣君宽恕等等。

    还有便是对于大明驻军汉城的要求,李瑈不敢有丝毫异议,相反还率领官员在迎恩门恭候水师都督李瓒的到来,把藩邦属国的臣服,以及事大主义给展现的淋漓尽致。

    看到这一封《认罪疏》,商辂简直是感慨万千,朝着沉忆辰称赞道:“向北,果然还是你说得对,大明的兵马如果不能让藩邦尊重,那最好就让他们畏惧!”

    说实话,商辂之前对于沉忆辰驻军汉城的提议,是持一种犹豫不决的态度。哪怕这些年跟沉忆辰共事受到了极大影响,不再信奉“王道教化”那一条去感化,但终究读了一辈子的儒家圣贤书,对于朝鲜这种比较听话,还列为不征之国的藩邦去“动武”,好像有点有损礼仪之邦的美名。

    事实证明,沉忆辰的决定是正确的,如果没有大明水师开着宝船巨舰前往汉城登陆,朝鲜国王李瑈是绝对不会如此卑躬屈膝,说不定还打着收复女真三部的心机。

    对于这个结果,是早就在沉忆辰的意料中,所以他心态很平静,没有商辂的这种惊喜感。相反沉忆辰的注意力,更多是放在了辽东都司张祺的信件上面,他们征伐建州女真部,遭遇到了一些“困难”。

    “向北,什么时候你变得如此宠辱不惊了?”

    看到沉忆辰没有回应自己称赞,目光依旧放在手中的公文上面,商辂开口调侃了一句。

    “喜怒不喜于色乃重臣标配,弘载你这点还需要多多精进。”

    沉忆辰放下手中的信函,回应了商辂一句玩笑话,只不过很明显有些过于生硬,对方开口问道:“向北,不管是辽东都司,还是早先的奴儿干都司,征伐女真三部大多数无功而返,不必过于在意。”

    张祺的信函商辂同样看过,他描述的“困难”并不是说打不过女真三部,而是对方得知了明军征讨的消息,直接把东北跟奴儿干的深山老林里面一钻,简直比北伐鞑虏还要更难找到人。

    这也是时代的局限性,整个北疆幅员万里,敌人要是打定主意避战,想要找到无异于大海捞针。这也就是为什么,冠军侯霍去病会得到如此高的评价,除了战功之外还在于他做到了直捣黄龙!

    “很多事情就得防微杜渐,女真三部不处理的话,危害可能要更甚于鞑虏。”

    “有这么严重吗?”

    商辂感到有些疑惑,他一直认为沉忆辰对于女真三卫的重视程度,有些到了危言耸听的地步。

    对方不过是一群不开化的蛮夷,如何跟创建过大元王朝的鞑虏相提并论?

    “放任不管就有。”

    沉忆辰平静回应了一句,脑海中浮现出很多后世的记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