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琰不见了。
姜妤早上起来并未发现他的身影,以为是他还没起。直到日头逐渐爬上正空,她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不能贸然进去他的房间,在外面唤了几声又没人应答。按捺不住心砰砰乱跳,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门没锁,她轻轻推开走了进去。
屋子里空无一人,被子叠好工整地放在床榻上。按着折叠的痕迹看,应当是很久没有铺开过了。
他是在昨晚夜里离开的。
首先是排除被人掳走的可能,在那个拐卖人口已经屡见不鲜的时代生活了二十几年,姜妤冒出来的第一想法便是这。
阿琰是成年人,有判断能力,并且他还会武,是什么人能劫走他呢?没有,定是他想起了之前的什么,自己离开了。
她又来到桌子前看了一眼,表面跟她的内心一样,空落落的。祁琰走了,不但没有告知她一声,连封书信都没留下。
燕子低飞翅膀划过水面,她就是那滩湖水泛起了短暂的涟漪,一圈圈波纹散尽后又恢复了平静。她还是一个人,拦不住一心归家的飞燕。
离开了也好,倒不用她每天绞尽脑汁地为他想之后的去路。这似乎是最好的结局了,等她再次在自己的小公寓醒来时,穿梭在现世的车水马龙中,这就是大梦一场。
“嗷!”黄色毛茸茸的小脑袋在门框处扒了头,见主人在此兴奋地冲进来,每走一步尾巴尖的白毛就晃动一下。
镇上小院子的大公鸡被祁琰嚷嚷着炖了,丧偶的母鸡送给了李婶。小耶楼浑身散发着一股灵气,它好像是知道主人要走,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看得姜妤于心不忍便连它一起带来了。
小狗也挺随和,事不多。干吃食生意的难免会剩下一些边角料,随便给上一口,给它找个温暖的小窝,闲暇时陪它原地转上几个圈,它就能开心得不得了。
“你是不是也在想他?”修勾勾哪里有那么多的花心思,祁琰不过离开了一天不到,耶楼还没有察觉出来。
姜耶楼嗖地一下跳上床榻,翻滚了几个来回。姜妤伸手往它朝天的白毛肚皮上抓了几把,小东西的喉咙里呼噜呼噜地发出响声。
它长了不少肉,也长大了许多。看着现在的模样根本与当初那只瘦不拉几的小土狗联想到一起。照着这个架势下去,小土黄早晚得变成大胖黄。
虽说这松原县离着皇城不远,但是据说龙椅上的那位手段狠厉,是个残酷的暴虐君主。自个儿家门口的那一套还整不明白呢,怎么会有闲心管这芝麻大小的地界?
帽子越大,责任也就越大,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着玩的。周围无数双眼睛盯着,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换个方面想,人人向往的京城也不一定是个好地方。
近些天县里发生了一件丑闻。
“新上来的县丞老爷你见过没有?我听人说……”似乎是有些忌惮,男子贼溜溜地看了一圈四周,随后对着旁边人的耳朵耳语了一番。
“说的可当真?上边的老爷就不管管?”
“害!”那人大手一挥,“上边管了有什么用?指不定来头多大呢,惹上了不该惹的人那乌纱帽他还想不想戴了。”
“说的也是。”
正说着街道的尽头传来动静,马儿的蹄子哒哒作响,跑起来带动车轱辘发出响声,扬起好大一阵灰尘。前面还有几位骑马清路的,对着百姓大喝“赶紧让开,不想被马惊到的就赶紧滚!”
真是好大的威风!怕是皇帝老子来了都赶不上这般排场。
众人赶紧往后躲让出道来。他们不明白来人是谁,畜生无眼不想伤到自己。等马车走进了,才隔着帷幔听到了女子的笑声。
里面坐着的是松原县衙里的县丞老爷和他新纳的一房小妾。闹了这么大的阵仗,合着是两口子出游为了博得小妾一笑。
呸,狗官!充满骨气的围观者已经在暗地里骂上了,这样的官是怎么上来的?答案可想而知。
帝制时代,为官者不作为,百姓苦不堪言。有冤屈的人比比皆是,起初还去县衙门前击鼓鸣冤,父母官倒是个图清净的,撂着冤情不去处理,久而久之就那状鼓就再也没人敲了。
有的为了堵上一把,当街拦车为的就是能给自己讨一个说法。
“民女有冤!”见县令老爷的马车驶来,姑娘立马冲过去跪在了路中央。膝盖磕在路上咚地一声惹得众人心头一颤,姑娘流着泪将状纸高高地举过头顶。
车夫一拉缰绳,马腿抬起从姑娘的头顶的扬起,后退了几下才得以稳住。
真是险!百姓嘴里发出惊呼,差一点这有冤的姑娘就要被马腿踏过了。
“何人当街闹事?”过了许久,里面的人打了一个呵欠,慵懒的声音传来姑娘心头一紧,恭敬地回话。
“民女要状告县丞!”嚯,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真是拼上了一条命,向县丞老爷的上司告状。
“说来听听。”
“民女与姐姐没了爹娘,从小相依为命靠着缝缝补补为生。”提起冤情,姑娘不禁哽咽,“那日县丞夫人唤我们姐妹去府上做活,谁知竟碰上了县丞老爷。他色心大起,强迫了我与姐姐……姐姐性子烈,一时想不开投河自尽了。”
“老爷,求您帮帮我!”脑袋磕在地上,头发上沾了灰她也不在乎,因为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把握不住姐姐死不瞑目啊!
县衙的大门她去过,状鼓她也击了,到了县令府的门口又被人毫不留情的轰了出来。实在是走投无路,她才想出来当街拦车这么个法子。
“你可知诬告朝廷官员可是会判罪的?像你这样的歹毒女子我见的多了。王五,还不快走?”短短一句话,仿佛给人判了死刑。
车夫得了令,绕过地上的姑娘朝着府邸赶去。
姑娘怀里搂着状纸,整个松原县没有地方让她去诉说冤情。目光暗淡,一片死灰。
姐姐,妹妹无能,你的仇我不能为你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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