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九暗暗觉得有些惋惜,甚至还在心里责怪江云姝,没事儿胡言乱语,害得他一时走神,最后没能得逞。
江云姝那话只要再晚说一个弹指的时间,林昭的脑袋现在就已经开瓢,慕九就能爽翻。
只不过只惋惜了片刻,慕九就忍不住开始思索江云姝刚才说的那句话——
林昭——是个女的?
他若无其事的把石头踢到一边,“你说林昭是个女的?你在开什么玩笑?”
慕九没见过林昭,但郑梁曾给他转述过。
传说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嗜血狂魔,曾以一己之力,在一夜之间,屠杀京城十二个鼎盛家族,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被他灭门的那十二个家族,连地底下的蚯蚓都被挖出来,竖着劈成了两半。
一夜屠杀四十二人沈知言,在程玉清面前,就是个弟弟。
江云姝更不用说了,给程玉清提鞋都不配。
论心狠手辣,谁能比得上他啊?
慕九后来甚至暗自怀疑过,有没有一种可能,程玉清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他有没有可能,就像有些传言里面,养蛊一样炼制出来的蛊王?
否则根本没法解释,一个人竟然能凶残到这种猪狗不如的程度啊!
这样凶悍的人,给人的第一印象,至少也得长得比慕九更膀大腰圆,肌肉至少也得把衣服撑爆,才有能力在十二个家族里三进三出而毫发无损。
咱就先别说外貌,就说他这杀人如麻的程度,是一个女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而且先皇虽然沉醉温柔乡,但实际内心里最看不起女人。
比如生理周期原本是一件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可后宫嫔妃在来月事的时候,被他视为脏污不详。
来月事的妃嫔,甚至不能出现在先帝的视线范围之内,哪怕中宫皇后也是如此,没有任何妃子能够幸免。
在南岳等其他国家,男女地位的差距已经不那么大,甚至有女子从官从商,可在云朝,女子仍只能困在闺阁里绣花、伺候男人、围着后院的那一亩三分地转悠,很多女人甚至终其一生都未曾走出过大门。
这样的先帝,怎么会重用女人?
程玉清那个位置,几乎跟先帝朝夕相处,如果他真是女人,那先帝不可能看不出来,除非先帝近视八百度加散光。
但事实证明先帝不仅眼神好,还很毒辣,比如一个女人是不是处子之身,他光看那女人走路的姿势就能看出来。
慕九看向林昭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如果这件事只是江云姝瞎猜还好,但如果程玉清真的是女人,在朝为官这么多年,竟然一直没有被人耳发现,那程玉清......得长成啥样啊?
“你的口味,还真够独特的。”慕九忍不住对林昭说。
那程玉清得长得多像男人才能隐藏这么久啊。
江云姝似乎并不是猜测,她的样子更像是有了什么真凭实据一样,非常笃定:“皇帝生性多疑,但看样子是极为看重程玉清,不到万不得已,并不愿斩断自己的左膀右臂,而程玉清,能在皇帝手下干这么久,想必也不是嘴巴不严实的人,你仔细想想,是不是程玉清告诉了你什么惊天秘密,你给走漏了风声出去?才招致她的杀身之祸。”
林昭顿时面如土色,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说是醍醐灌顶也不为过,顾不上慕九的冷嘲热讽,他双眼直愣愣的看着江云姝,第二次觉得见了鬼。
因为仔细想来,江云姝说的,竟然很有可能是真的。
首先,程玉清确实是个女子。
但这个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而程玉清女扮男装,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先帝最忌讳这个,所以她们互相有情,却始终恪守礼仪,死死把对方感情压在心底,不敢越雷池一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惹火上身。
在外人面前,他们甚至不敢过多交谈一步,最多的时候,也只有在林昭进宫的时候,互相对视一眼。
或者在林昭出宫办事的时候,故意绕路,经过林昭的府邸门前,林昭藏在转角处,两人匆匆见上一两面,说一两句话。
然而大多数时候,那点时间都只够说公事。
林昭手握重兵,先帝又多疑,有什么事也从来不敲打臣子,只是脸上笑嘻嘻,暗地里在心里琢磨着的怎么收拾触犯了他逆鳞的臣子。
只有常年伴君的程玉清,才知道林昭有没有无意间惹得皇帝不高兴,然后给林昭偷偷的通风报信,叫他下一次注意自己的言行,别哪天怎么死了都不知道。
还有党争激烈,程玉清总是绞尽脑汁的跟林昭分析,该把宝压在那个皇子身上,林昭先要说一两句情话,看着她的脸,也说不出来。
正事说完,两人也就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他们爱得很苦。
林昭心里也很苦。
他总觉得程玉清太过死板,也觉得她是不是不爱自己,所以就算私底下只有两人见面的时候,也从不曾对他露出女儿家的娇态,也从不曾对他诉说过一字相思之言,永远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看起来特别遥远,好像怎么努力,都触摸不到她最真实的情绪。
这一段永远也看不到结果的感情,对程玉清的相思,折磨得林昭生不如死。
他渐渐开始嗜酒。
当大脑被酒精麻痹的时候,他会稍微感觉好受一点。
然而他的酒品不太好,喝醉总爱胡言乱语,而且要命的是每次都喝断片,第二天根本就记不起来自己昨天说了什么醉话。
逐渐的,朝堂开始有传言冷面冷心的程玉清,只有对林昭会上心一两分。
林昭不知道这些传言是怎么传出去的,只以为是他跟程玉清的言语行为之间,是否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叫别人看出了猫腻。
他们更加小心翼翼,到后来甚至连擦肩而过都只能目不斜视。
林昭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传言频出,最根本的源头,竟然就是他自己的嘴里。
程玉清死的那天,他正躺在酒房里醉生梦死,喝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后来是家里的下人,给他灌了醒酒汤,才让他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