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姝那个恨啊,眼刀子嗖嗖嗖的往慕九身上扎。
慕九装瞎,权当没看见。
李玄琅躺地上,竟然就这样被晾在那儿了。
慕九带来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眨巴眨巴着眼,相当懵逼。
啊喂!
王爷!
我们是来抓刺客的!
不是来谈情说爱的!
你不觉得这样眉目传情会伤透了我们这群单身狗的心吗?
现在我们还打不打了?
江云姝还不知道,自己的眼刀子竟然被这些人曲解成这样。
她要是知道这些小王八心里的想法,估计当即得跳起来连呸呸呸三下,再大骂一声晦气。
李玄琅忍住腿上的疼,用力将箭拔出血肉,扔在地上。
明明已经是被围捕的猎物,可他的神态却依然桀骜非常,“慕九,你不能杀我。”
慕九竟然笑出了声,“这多新鲜,你怕是做梦还没醒,老子杀你跟宰鸡一样,一刀的事儿。”
李玄琅强撑着站了起来,“你难道不想知道,父母的坟墓,到底埋在哪儿了吗?”
这题江云姝会。
她好像依稀记得的沈知言说过,老离王和王妃的墓穴,后来被云帝迁回了皇陵吗?
李玄琅这意思是......
“你以为你老离王的墓穴入了皇陵?你太天真了。”
慕九这一生,没什么软肋。
父母的遗骸是他的死穴。
年幼的时候,他是天之骄子,母亲护他如珠如宝。
虽然他因为太熊,老是挨打。
可在当时,这世上没有小孩比他更幸福。
可是那天,他亲眼看见母亲被追兵逼得跌落山崖。
父亲抱着他给母亲殉葬的时候,双眼满是血丝,那悲痛如有实质,叫人痛彻心扉。
他还记得父亲说。
“阿悯啊,你母妃最怕黑,我们得去陪他。”
“阿悯,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忍,很快就会过去。”
“阿悯......算了,你还是好好活着吧,你一定要抓住那条藤蔓,我得去陪你母妃,她胆子小,没我不行,我要和她死在一处,如果你能活下来,记得把我和你母亲埋在一起......”
老离王最终还是不忍心亲手终结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在坠崖前,竭尽全力给慕九寻到了一线生机。
后来云帝假模假样‘查清真相’,慕九回京,去看过一眼父母的地宫。
是生同衾,死同穴。
慕九记得自己当时在地宫里为父母守了一整晚的灵,第二日一早,就出发回了蓟州。
离王墓就此落锁。
这些年来,他尽量顺着云帝的毛摸,哪怕有时候被逼狠了,不臣之心蠢蠢欲动,却始终不曾想过要付诸行动。
因为,双亲的墓,在皇室陵园中。
他像个龟孙子一样的忍耐着。
他这一辈子,怎么都能活,有吃有穿,也能过得。
江云姝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慕九不断变幻的神色,不知道怎么,心里竟然有一丝极细微的触动。
她好像在某一刻,突然觉得慕九有些可怜。
察觉到自己的这想法后,她觉得自己是疯了。
慕九会可怜?
他是可恨才对吧?
李玄琅的眼角眉梢带着疯狂的嘲讽和奚落。
“慕九,你看看你自己,多蠢啊,堂堂皇嗣,落草为寇这么些年,把自己作践成这幅样子,你还一心以为自己的双亲已经入土为安?你看看你自己那点可怜的智商,你也不想想,云帝是那么善良的人吗?”
江云姝仔仔细细的盯着李玄琅,半晌后斩钉截铁的道“你是皇帝安插在蟠龙寨的探子。”
这是陈述句。
先前只以为李玄琅是个野心勃勃的夺权者。
可他后来的这一切行为,推翻了这一猜测。
仔细想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只有一个简单且粗暴的目的——
不让慕九安生。
他看似在帮萧楚瑶夺权,实际上是纵容萧楚瑶一次又一次的在慕九的雷点上跳跃,搅弄得蟠龙寨风起云涌。
萧楚瑶死了之后,他联系歌千尘,几乎是差点就把慕九逼反了。
如若当时没有江云姝横插一手,利用舆论施压,可能现在慕九已经是反贼一个。
云帝甚至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兵伐他。
江云姝记得沈知言说过,李玄琅是武探花出身。
后来不知怎么的,牵扯进了科举舞弊案里,被人举报他作弊。
然后被下了大狱,自己又越狱出逃,实在没办法,才入了蟠龙寨当土匪。
现在想来,或许武探花是真。
可其他的,全是捏造。
这只是皇帝为他营造的一个顺理成章进入蟠龙寨的理由。
那个云帝啊,别看现在一副人五人六的样子。
实际上,嫉妒老离王嫉妒得要死。
他恨老离王招揽人心,竟蛊惑得这么多百姓支持他。
他恨离王,抢走了先帝的宠爱,让他在的御前仿佛一个透明人。
他更恨离王假仁假义,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不也只是为了皇位而已。
至后来,已经恨到就算离王死了,也见不得他安生在地下躺着。
更见不得慕九,滋滋润润的活着。
江云姝估计,慕九只有打断自己的双手双腿,拿个破碗天天在街边蹲着要饭,云帝才会放过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江云姝几乎以为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变成一座化石,慕九才盯着李玄琅道:“怎么,皇帝不要你了,你开始出卖前主子了?”
李玄琅被戳中心事,脸上的窘迫一闪而过。
他回京后,皇帝对他恨冷落。
之前承诺好的加官进爵也迟迟没有落到实处。
他自己心里也有数。
大概是因为他的差事没有办好。
可这事走到现在,也不是他一个人的纰漏,各方面都有点原因。
云帝却连他武探花的身份都不愿意恢复了。
万般无奈之下,他才决定铤而走险,试着刺杀慕九。
可惜没成功。
如今反而落到对方手里。
小命危矣。
慕九比江云姝想象得更稳得住一些。
他看起来很平静。
轻轻一夹马腹,到李玄琅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仿佛自己面前的只是一只渺小得如尘埃一般的蝼蚁。
“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说说,我父母的遗骸何在?”
可是江云姝知道,他并不像表现得那样平静。
大概是因为极力的在隐忍着情绪,他的额角浮现起青色的经络。
紧紧抓住马缰的手,也紧紧攥成拳。
仿佛下一刻,他就要一拳头打破这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