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
保险队的人刚刚掩藏好自己,还没来得及还击,这条路的前方已经有十几名抗联的战士冲了出来,一字排开用跪姿开枪压制着他们;此时,房顶上六个持枪的男人同时站了起来,这些人不容分说直接扣动了扳机!
啪、啪、啪、啪……
一连串的枪响在陆家窝棚不断出现,铜锣声也紧随着枪响接连响起,此时那些原本负责巡逻的保险队、在黑夜间一道道子弹疾驰的火光下,被终结了生命,有些人都中枪到底了,依然没发现开枪的人就站在自己的头顶。
老马抓着自己的头发,满脸怀疑的从拐角站了出来,看着躺满胡同的十来具尸体,莫名来了一句:“娘的,老子这么多年还没打过如此舒服的仗!”
关键是这玩意儿你没法防啊!
前边,进攻的人吸引了你全部注意力,正全院聚精会神时,头顶上爆豆一样传来啊无数枪响,在高打低的环境下,掩体也没用了,可不就剩下了一排排的弹孔么。
双方人马的头一个照面,抗联以毫发无伤的战绩将对方全灭。
“老马!”
老马听见呼唤裂开大嘴冲着房顶露出笑意:“老许,你真可以啊,没有你,我还真冲不过来。”
这叫胡同,两侧是枪的胡同,只要人家卡住了胡同口,别说是人,神仙也进不来。
许锐锋却在房顶上埋怨道:“你怎么回事,开什么枪啊!”
老马指着这些保险队的人问道:“我不开枪还给他们拜年啊?”
“唉!”
许锐锋气的啊,如此紧急时刻他也不能给老马解释这些问题,如果他晚点开枪,双方可以通过配合利用一波集火搞掉对面,应该由房顶上的人来吸引火力,毕竟他们只要往后一撤子弹就打不着了……
但这是说话的时候么?
显然不是。
许锐锋哪怕心中有火,也没有随意发泄。
老马更是没管他,指着前方说道:“快,陆家大宅!”
这稍纵即逝的战绩,绝对不可以贻误。
街面上,累了一天正准备回家的老百姓一看见拎着枪的人出现,马上用后背顶着墙壁站立,生怕耽误了人家被牵连,那眼神,还难以置信的不断往这边瞟,似乎很想知道新来的这波人到底是抢地盘的,还是来解救他们的。
而已经到了家里,则赶紧伸手关上了门窗,随后抱着孩子蹲在墙角瑟瑟发抖。
这年月,被祸害苦了的老百姓就像是疾风骤雨中的泥沙,若是飓风来了,他们就会成为被荡起的沙尘,若是骤雨降下,那就是万点坑!
你还想说话?就连有人踩这你家房顶走过,你都不敢吱声。
啪、啪……
许锐锋在房顶、老马在下面相互配合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每踏过房顶一步,屋子里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颤抖,直至这群人出现在了陆家大宅门前。
砰!
一声枪响,许锐锋身前一片瓦直接让子弹打的炸裂,他赶紧伏低身躯,趴在了房顶的斜面之后,这才冲下边喊道:“隐蔽!”
陆家大宅墙上,十几把枪架在那儿,房顶上、巷子里全都是人,他们趁许锐锋等人枪战的时候已经部署完毕,彻底完成了防御工事。
“姓许的!”
“我他妈就知道你出现在陆家窝棚这件事不简单!”
“这是在北满混不下去了吧?想来陆家窝棚打秋风啊?”
“你想的美!”
“听好了,哈尔滨的绿林道上没你的位置。我刚才已经让人去奶头山求援军了,用不了多一会儿,哈尔滨的日军、奶头山的援军都会赶到陆家窝棚,到时候,这儿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陆明勋直到现在还觉着自己只要能守住,眼前这些人都会援军赶来之后成为阶下囚。
许锐锋都不答话,向身旁的王铭说道:“……”
王铭点了点头,带着人就下了房顶,顺着胡同绕了过去。
此刻,许锐锋才从房顶露出头来:“陆明勋,骂人的时候,你再大点声!”
“你他妈耳背啊!”
“我是怕你这辈子再也没机会骂的这么痛快了!”
说完话许锐锋赶紧低下头,冲着下边比划着,他一边握紧拳头一边放在嘴边做出撕咬的动作,那意思是在问老马带没带手榴弹。
老马立即点头,下一秒,许锐锋往房上一指四宝子,路面上十好几颗手榴弹纷纷扔上了房,砸的瓦片‘噼啪’作响。
“陆爷,他们好像是要往咱这儿扔手榴弹!”
“你让他们扔,就这一百来米的距离,他们要是能扔过来,我不啃阳间富(我死去)!”
四宝子接住了一颗,其余,几乎人手一颗。
“许锐锋!”
“你们家老鹞鹰为你铺退路的时候,往奶头山送了整整二十根金条,你知道现在金条是什么价么?都能买你命!”
“都给我听好了,今晚儿上打退了这些坐地炮,人手一根黄啃子(金条)!”
“来,把机枪给我架上,姓许的,我也让你见见真家伙!”
一架老款的马克沁重机枪被人从院里抬了出来就架在门口,机枪刚架好,许锐锋立马就看见了一个男人气势恢宏的握紧了枪把……
老马鼻子都要气翻翻了,瞪眼睛冲许锐锋问道:“你怎么来了以后这陆明勋还开始骂街了?之前我带人进来,除了机枪和手榴弹,也没见给我上别的菜啊!”
许锐锋根本没搭理他,实际上这能一样么?许锐锋是坐地炮,他们打的这一仗,叫江湖,在陆明勋的脑子里,依然觉着许锐锋是带人来抢地盘来了。你老马来,陆明勋指不定在想什么呢,能不玩命招呼?
“四宝子,手榴弹!”
喊完这一嗓子他赶紧往房檐后边缩,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个村子里大部分房屋结构都是石块和木板混合的,这些东西未必能抵挡得住马克沁这既古老又威力巨大的家伙。
“着家伙吧!”
四宝子轮圆了胳膊将手榴弹扔了出去,引线在手榴弹飞出时,还在他嘴角随风摇摆。
手榴弹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在道路中间——轰!
一声巨响下,烟尘滚滚。
“别让他们冲过来!”陆明勋都要疯了,指着视线不清晰的前方怒吼着。
“啊!!!”
机枪手在爆炸声中连头都没低,迎着身前的烟尘扣动了扳机,整个人在子弹喷射的过程中不住颤抖。那用上牙咬住下嘴唇发狠的姿势,正如同所有人都见过的那样。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马克沁机枪的子弹迅速传入烟尘之中,直接撞击在烟尘之后的每一间房屋上。
啪。
子弹炸碎了墙壁上的泥土;
啪。
子弹打折了窗棂上的木头;
啪。
子弹在穿梭中击裂瓦片后,在房顶斜坡最薄弱处来了个对穿,擦着许锐锋头顶飞过。
这回老许算是知道上次抗联怎么没打进来了,有这家伙守着,会飞檐走壁也没用。
“老马,你他妈怎么没说这儿有马克沁?”
许锐锋躲在房顶,大声质问着。
“有马克沁怎么了?别说有把破机枪,就算是雷公电母在这儿守着,该打的仗不是也得打么!”
他还有心思和许锐锋说话,下面的抗联战士已经让人打的连连后退了,谁能用肉体凡躯抵挡马克沁啊,全都纷纷推进了两侧的胡同里。
就在这一秒——嗵。
一声闷响。
陆家大宅门口的墙壁上,一团烟雾带着砖块、石穴崩飞而出,那用麻袋包搭建出来的机枪阵、以及两侧守卫机枪阵的保险队人员全都被炸的向一侧倒去。
“打!”
王铭趁着墙壁炸毁的瞬间举枪便射,他连续两发子弹都先去找躺在地上的人,生怕谁站起来再冲到机枪前;而跟着他冲过来的那些死囚开始了第一次配合,所有人都端平或者太高了枪口,要么压制墙壁上的保险队、要么在防止陆家大院里有人冲出。
机枪声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停了……
许锐锋抬头去看,只见刚才还手握机枪的那个男人正用脑袋顶在身前的麻袋上,后背上镶嵌着一块三角形的钻头,撅着腚早以死透。
王铭此刻在墙壁后的掩体内只漏出了半个眼睛瞄准,完全洗去了许锐锋在山上给他们讲解的作战经验……
黑夜中,他拎着的那把春田步枪频频发威——啪、啪。
连续三枪搞掉了一名机枪手和第二名准备过来继续操作机枪的替补人员后,许锐锋立即抬起了头,冲着下边的老马喊道:“冲过去,快!”
老马可才退回去,这还是留下了几具尸体才办到的,可听到了许锐锋的呼喊,都不等眼前的烟尘散开,拎着枪就喊:“冲!”
漆黑的夜里,老马领着这些肉体凡胎迎着子弹往前冲,他们身前没有掩体更不会金钟罩铁布衫,但,在眼前同伴不住倒下的情况下,竟然没有一人后退,更没有一人胆怯的放缓脚步。
“别让他们过来!”
“开枪!”
“开枪!”
墙头上,陆明勋终于露头了,他拿着枪不断点射,眼看着抗联的战士们冲过了双方人马中间那条线时,急的哇哇大叫。
王铭在这个时候扔掉了打空弹夹的春田,掏出打游队长身上缴获的、很像是博查特的十四式接连点射,彻底和兄弟们在墙头与下面大院里的保险队打了一个平分秋色。
老马冲上去了,不顾性命的冲上去了,这一秒许锐锋和四宝子也都豁出了性命,在房顶和大院墙头上的保险队对射,连躲都不带躲的。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自己被压制住了,那墙头上这些人就有了机会去射击老马他们,所以,哪怕在以少打多、哪怕敌人的子弹更密集,哪怕又有人从房顶翻了下去、一起打北满监狱逃出来的兄弟们又少了两个,他们也不能缩回去。
这就是战争,你要是怂了,那就是输了;但,不怂的话,可能会死。
嗵!
腰里别着烟袋锅的男人枪法基准的在开枪,别看他用的还是打钢珠的火铳,可在半条街的距离下,依然能准确的将子弹打入敌人的眼眶,令其翻身栽下陆家大院的院墙。
许锐锋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他都不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毛病,老鸦窝不是有枪么?你拎着火铳逞什么能啊?打一枪就得躲起来填火药、上弹珠,不麻烦啊?
嗵!
又是一声枪响,这与众不同的枪声就跟熟睡之中总有人扒拉你似得,让你那个难受啊。
老许干脆从房上蹦了下去,实在不愿意继续看那别烟袋锅的男人的他,决定要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给所有抗联战士上上生动的一趟巷战课。
陆家大院门口,当墙上的保险队都被马军长打了下去的时候,眼前只剩下大宅内那道紧闭着的大门。
马军长站在门前慢慢用双手向前推去……
“别动!”
许锐锋突然一嗓子叫住他,随后,走到马克沁机枪前,和四宝子一起将机枪架在了门口,冲着那扇紧闭着的木门扣下了扳机。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咔。
老许自打开枪后就没打算停下,枪口都红了才算是松开了手,再看眼前的院门,身上全是弹孔,有的地方遭遇了多发子弹的袭击后,木穴已经被打飞还露出了拳头大小的窟窿。
这回好了,根本不用冒险探查就能看见院内。
“上!”
老马一挥手,无数抗联的战士冲了进去,许锐锋紧随其后。
直到听见有人在后院高喊着:“那小子从后门跑了!”的时候,许锐锋才看见已经敞开的后门。等他追出去,眼前已经没人了,可耳边,却还响彻着逐渐远去的马蹄声。
“人呢?”
老马也赶了过来。
许锐锋摇了摇头:“跑了。”
正当俩人话音未落,院落中再次有人叫嚷道:“军长,我们找到了!”
许锐锋看见了老马脸上的动容之色,更看见了他急切下,径直向院内走去的脚步。
当老许跟着走了过去,看见的是一间卧房内,柜子下的地窖,此时,正有两名抗联战士在一箱一箱的从地窖里往上般东西。
是药,盘尼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