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又来了。“徐婆子立刻咋呼着,用她那不大的小眼睛,给另几个女人递了一个眼色。嘴里还不停地”咔咔“地嗑着瓜子,胖嘟嘟的脸蛋子一颤一颤的,小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投向一个骑着自行车从西向东行驶过来的男人。
这是一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骑起来”嘎吱嘎吱“的响。每当人们听到这”嘎吱嘎吱“的响声,不用看这个男人又来了。但是,随着徐婆子的话和她递过来的眼神,这几个女人还是不由自主的把目光射向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大约三十多岁,戴着一个宽边黑色眼镜,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制服,长相一般。这个男人自从迟寡妇的丈夫死了以后,经常到她家里来,这就格外引起这个胡同里好事女人们的注意。
迟寡妇是这个胡同里很惹人瞩目的女人。长得很漂亮,瓜子脸,白白净净的。一双有些凹陷的眼睛略带一点忧伤,这就更增强了她的妩媚感。笔挺的鼻梁下,一个很有性感的嘴唇,身材高挑而又婀娜多姿。高耸的胸脯和浑圆而又略有上翘的屁股,令男人们一望便会激起无限遐想。
迟寡妇原先不叫寡妇,自从她男人死了以后,这些女人们才在背地里叫她寡妇的。她原先也有一个不太好听的称呼:妖精。这也许是因为她长得漂亮的缘故。大名叫什么,很少有人知道。对于这个胡同里的女人们来讲,大名叫什么无关紧要,只要有个称呼就可以了。
这个男人骑着自行车,旁若无人地在这些女人们身边”嘎吱嘎吱“地穿过,到了迟寡妇的门前停下了,这嘎吱声也停止了。
一个漂亮的女人笑眯眯地站在门口,迎接着这个男人。
”呦,还出来迎接来啦“徐婆子看见故意夸张地喊道。
”是的,只要他来,我就迎接。“说完迟寡妇还顽皮的一笑。
”感情不错啊!“
”这叫爱情,我的爱情我做主。“迟寡妇笑着说。
哈哈哈,女人们也笑了,这是祝福的笑。
看着迟寡妇那美丽的笑靥,徐婆子的心不禁为之一动。这个连女人都能心动的女人,男人又怎能不心动呢在徐婆子的心里似乎又增加了一层莫名其妙的担忧。
男人下了车,把车停在门口,锁上,便随迟寡妇进了屋。
自从迟寡妇的丈夫死了不久,这个男人便成了她家的常客。迟寡妇的丈夫是个建筑工人,他俩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从小在一块长大,感情很好。当她俩出双入对的时候,不知馋得多少男人流下了口水。不幸的是在一次施工中,她丈夫从楼上掉了下来。从此她就从妖精变成了寡妇,美丽的眼睛也从此嵌上了一丝忧伤。
这胡同不算大,却住着几十户人家,绵密而拥挤。女人们大都没有工作,在家洗衣做饭带孩子。剩下时间就是东家长李家短,凑在一起扯闲淡。
这个眼镜男到了天黑也没有从迟寡妇家出来。
一轮明月早已挂在了天空,月光如水般地洒在了地面上,这胡同的夜晚明亮而清静。这辆二八破旧自行车在明亮的月光下,依然靠在迟寡妇家的门前,寂寞地等待着主人。
女人天生好奇,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想知道。这徐婆子就是好奇的一个,她偏要看看这男人走了没有。从家里出来,到迟寡妇家门前一看,那辆破自行车还停在那儿。
“呦,这么晚了,还没走哪,两个人干啥呢”她心里嘀咕着,要看个究竟。
她在迟寡妇家门前上下左右看了半天,啥也没看着,就悄悄绕道迟寡妇家后院。这后院是用砖砌的墙,墙不算太高,伸手就能摸到墙头。她双手扒住墙头,脚下使劲一登攀了上去。抻着脖,瞪着眼往里看。屋里灯光明亮,透过窗户清晰地看见两个人在说笑着。
迟寡妇家不算大,一屋一厨。前面是厨房,后面是卧室。卧室不大,一铺炕就占了大半个屋子。两人炕头一个,炕梢一个;迟寡妇坐在炕头,那男人坐在炕梢。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迟寡妇还时不时地笑出声来。
徐婆子见此情景心里也挺高兴,她真希望迟寡妇家有个男人,这样可以帮助她解了一块心病。
自从迟寡妇从妖精变成寡妇之后,她就成了男人们眼光的焦点,也成了女人们的公敌。有些男人时不时的跑到她家来,或是有事没事献殷勤,或是有话没话扯闲淡。她家老徐就是其中的一个。
有一次,老徐上迟寡妇家被她发现了,当众追问:“上人寡妇家干啥去啦”
老徐支支吾吾道:“为人民服务。“
老徐这么一说,徐婆子有点蒙了:”寡妇家还有人民吗“
”那寡妇不是人民的一员吗“
徐婆子恍然大悟:”啊,你为她服务去啦你都干啥啦“
老徐马上解释道:”没干啥。一个女人生活不容易,就是想帮一帮,看她有什么需要帮的没有。“
啥!此话一出,众人大跌眼镜。因为老徐这个人平时并不是热心肠的人,邻家有事他往往无动于衷,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而对迟寡妇他的心肠却异乎寻常的热乎起来,主动帮助迟寡妇。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味道。
迟寡妇用你帮你算老几简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徐婆子大怒,小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冲着老徐吼道:“你啥意思你是想在炕头上帮,还是想在被窝里帮你是不是看她脸蛋漂亮,屁股蛋圆就想帮啊”这娘们口无遮拦,啥话都敢说。
哈哈哈,女人们都笑了。
老徐被自家娘们损了一顿,在众人面前很失面子,臊得脸色通红,顿时火了:“别他妈的胡说八道,惹急眼老子揍你。”
“你敢揍我”徐婆子指了指老徐,“小样,你试试,把手给你掰断。”说的话很硬气。
老徐虽然装腔作势,吹胡子瞪眼,却没有动手的意思。终究自个理亏,这样说也是多少为自己挽回点面子。
这时冒出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哎呦,你家老徐心眼真好使,身体又这么棒,怎么帮都累不着。”李婆子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发,越热闹越好。火上浇油地说还不过瘾,又转脸冲老徐问了一句:“是不是”
啥意思挑事儿是不是徐婆子很不满地回敬了一句:“让你家老李去帮呗,你家老李更厉害。”一句话,弄得李婆子有点尴尬。
从此,徐婆子就有了一块心病,总是不痛快。她不但紧盯自家老徐,不许越迟寡妇家半步,还紧盯迟寡妇,生怕俩人擦出火花。
徐婆子看着屋里的两个人聊得挺热乎,想着心事,一不留神,脚下一滑“噗通”掉了下来,不但屁股摔得生疼,还把脚崴了。
夏天的傍晚,夕阳依然高高地挂在西边的天空中,也是茶余饭后人们纳凉的时候。
在这胡同里有一棵大槐树,槐花飘香,弥漫在空中,沁人心脾,巨大的树冠,枝叶异常茂密,在盛夏的时候,为这里的人们投下一片阴凉。
这里就是人们一边纳凉,一边扯闲淡的好地方。女人们拿着自家的活计,端着小板凳,围坐在树荫下。一边手里干着活,嘴里还不停地扯着闲蛋。有的在做针线活,有的在织毛衣。李婆子的织毛衣技术不但熟练而且水平很高。她连看都不用看一眼,嘴上扯着闲篇,脸上露着微笑,手不停地织着。一对织针在她灵巧双手的驱使下,上下跳跃,不一会儿,毛衣便一圈一圈地长大了。
徐婆子是最后一个过来的。她右手拿着一堆活计,左手领着一个小板凳,一瘸一拐走了过来。
“哎,老徐婆子,你的脚咋瘸啦”李婆子看徐婆子走道有点奇怪,就嚷嚷起来,声音很大,咋咋呼呼,生怕别人听不见。“昨天还好好的,今个咋就瘸了呢”
“摔的。”徐婆子没有理会李婆子,漫不经心答了一句。把板凳一放,一屁股坐在上面,然后神秘兮兮地对大伙说:“哎哎,你们说那个眼镜男在迟寡妇家待到啥时候”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事儿,女人多的地方就容易无事生非。这些无事生非的女人们凑在一起,自然而然地就把迟寡妇当成她们扯闲淡的话柄。
女人们对此都很感兴趣,瞪大眼睛歪着头看着徐婆子,似乎在问:啥时候
“半夜!半夜还没走呢。“徐婆子说这话,表情有些夸张,声音也高了八度,故意强调了半夜两个字,而且神情得意洋洋。
”你咋知道的“有人不解地问。
”我看见了。“徐婆子不假思索很肯定地说。
”你真看见啦“
”我亲眼看、见、的。“徐婆子突然觉得话多有失,毕竟偷窥人家**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心虚说话底气不足,刚说出”我亲眼“三个字便意识到了这一点,后边”看见的”三个字才断断续续说出来,声音几乎听不见。
“老徐婆子,你是不是扒人家墙头去了”李婆子见徐婆子好像心里有鬼,说话有点吞吞吐吐的,问了一句。
“你才扒人家墙头呢,我能干那事儿吗”徐婆子嘴硬,扒了人家墙头也不承认。
“那你那脚是怎么崴的”李婆子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从炕上摔下来的呗。”徐婆子不假思索,随便编了一句。
“莫不是晚上老徐用力过猛,把你从炕上拱下来的吧”李婆子说。
哈哈哈,女人们大笑,有人笑得前仰后合。李婆子大笑,徐婆子也大笑了。
“你家老徐真能干!”不知谁“赞扬”了一句。
“哄!”又一阵大笑。
女人们的闲话,似乎不唠迟寡妇不算进入正题,扯着扯着又把话题扯到迟寡妇身上去了。
“哎,老徐婆子,那眼镜男啥时候走的”笑声过后,李婆子又想起了眼镜男。
“我哪知道。”
“你不是亲眼看见的吗”
“我看见的时候,他还没走呢。”没有心机的徐婆子还是承认了扒墙头的事实。
“哎——”无事生非的李婆子,故意长叹一声,“还是寡妇的吸引力大呀,迟寡妇的吸引力更大。男人到了她跟前就挪不动脚步,还有的男人被她吸得一个劲地往她家跑,还美其名曰说是帮忙,至于怎么帮——”李婆子故意拉长声调之后停了,不说了,让听的人自己去想。
“哎,你啥意思说谁呢”徐婆子虽然没什么心计,但也不是让人的主。听李婆子这么说,明显是指自家老徐,很是不满,立刻兴师问罪。
老徐确实向迟寡妇献过几次殷勤,但都被迟寡妇烧鸡大窝脖——给卷了回去。
“嘿嘿嘿,“李婆子笑了,”我说谁,您还不清楚“她故意说您,而不说你。
”挑事儿是吧我清楚啥呀“徐婆子很不满李婆子没事找事的做派,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呶“李婆子不和她计较,用下巴和眼神一指,示意徐婆子,徐婆子扭头一看,呀!自家老徐好像刚从迟寡妇家出来,徐婆子的脸顿时变成了紫色。李婆子却洋洋得意,那意思是我说对了吧幸灾乐祸的神情也同时洋溢在脸上。
“你上哪去啦”等老徐走进,徐婆子没好气地问。
“上厕所啦。”老徐表情很坦然,若无其事。
“瞎扯,厕所在西边,你咋跑东边去啦东边哪有厕所啊”
“这我”老徐顿时语塞,吱吱呜呜,有点慌神。“我就是绕了个圈么,没事儿溜达。”
徐婆子看老徐说话吱吱呜呜,目光躲躲闪闪,很不自然,断定老徐心里有鬼。气就大了,指着老徐的鼻子继续追问:“你上哪去啦”
“没上那儿,我不说了吗,溜达,随便走走。”老徐有点不耐烦。
“你是不是上迟寡妇家去啦”
“我上人家干啥去呀别他妈胡说,你看见啦”老徐说完就走,不理睬徐婆子,想溜之大吉。
“你回来。”徐婆子一下又把老徐扯了回来,“不说清楚别想走。”
“说啥清楚啊”老徐真的不耐烦了。
“你上迟寡妇家干啥去了”
“没去!”
“不承认是不是”
“我承认啥呀”
“你上迟寡妇家干啥去啦”
“我没去。”
“还是不承认是不是”
“没去,我承认啥”
“我给你找出证人来咋办”
“你找吧。”
“李婆子,他是不是刚从迟寡妇家出来”徐婆子转脸去问李婆子,让她做个见证,她以为李婆子看见了。
李婆子故意不说话,不说看见也不说没看见,就让气氛这么紧张着。
“你倒说话呀!”徐婆子急了,催了一句。
李婆子还是不说话。
老徐一看自家女人求证李婆子,而李婆子又幸灾乐祸不说话,于是说道:“你问他干啥她家老李现在就搁迟寡妇家呢。”
什么什么李婆子一愣。老徐这句话犹如一声惊雷在李婆子耳边炸响,我家老李能上迟寡妇家去
这时人们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迟寡妇家,恰巧,老李真的从迟寡妇家出来,而且迟寡妇还很热情地把他送出来。
这里的女人真的很怕自家男人和迟寡妇接触,迟寡妇真的太有魅力了。女人看见她都很喜欢,何况男人呢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不怕死的男人有,不要命的男人有,不爱钱的男人也有,但是,不好色的男人真的没有。男人都是偷腥的猫,只要有机会,绝不会放过。
迟寡妇一向深居简出,从不和这些女人们在一起扯闲篇,如果不是她成了寡妇,受到男人们的关注,这些女人们不会在意世界上还会有这么个女人。现在她们不但在意这个女人,还害怕这个女人跟自家男人扯上关系。因为她是一条美丽的鱼,男人都是偷腥的猫,猫见到鱼哪有不吃的道理
风云突变,气氛顿时又紧张起来。李婆子亲眼看见自家男人从迟寡妇家出来,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男人到寡妇家能干什么好事她勉强压住怒火问老李道:“你上迟寡妇家干啥去啦”
老李白了她一眼,看着她这脸色,知道这女人又多心,又无故猜忌,他又不想惯着她这毛病,于是呛了她一句:“上寡妇家干啥关你屁事”
这更增添了李婆子的怒火:“好,你不说,肯定没干好事。我找迟寡妇算账去。”说着就往迟寡妇家冲去。
一边走还一边大声叫骂:“臭女人,不要脸的东西,勾引别人家的男人。你给我出来,我撕烂你的嘴。”李婆子气势汹汹,大有得理不饶人之势。
老李一看这女人太不像话了,紧走几步,把李婆子一把给拎了回来:“你胡说什么,嫌不嫌磕碜”
“你都不嫌磕碜,我嫌啥磕碜”
“我有啥磕碜的”
“你一个大老爷们,没事总往寡妇家干啥去”
老李仍然满不在乎:“大老爷们就不能上寡妇家啦,哪儿规定的”
“瓜田李下你不知道么”
“什么瓜田李下,你就是小心眼儿。”
众人一看这两口子越吵越厉害,便劝道:“行了,行了,别吵了。愿意吵回家吵去,别在外面吵,让人看笑话。”
老李见众人劝解,态度也软了,解释道:“我告诉你,不像你想的那样。她家的电闸坏了,让我帮她修一修,就这么点儿事。邻居之间,能不帮个忙吗”
“那你告诉我不就没事儿了吗谁让你不告诉我。”李婆子还感觉委屈。
“你就像个醋坛子似的,我懒得理你。”
“我像醋坛子那我没事往光棍子家跑,你乐意呀”
“你”老李无言以对。
老徐心想,这好事咋没让我赶上啊,我愿意帮助迟寡妇,况且我是电工。
其实老李上迟寡妇家的时候,正好被老徐看见。只见迟寡妇向老李招招手,老李就跟着进了迟寡妇的家门。老徐一看也想紧跟着进去,但是大门“咣当”关上了,差一点撞上他的鼻子。老徐摸着鼻子趴着门缝往里看,看一看他们要干啥,结果啥也没看见,便悻悻地往回走,正在一转身的时候被李婆子看见了。李婆子以为老徐刚从迟寡妇家出来,所以示意徐婆子,以此证明她没瞎说。徐婆子一看也以为自家男人上迟寡妇家去了,所以才引起了不满。
由于偷窥的行为很不光彩,所以徐婆子问起来,他才吱吱呜呜,感情两口子都有偷窥的毛病。
老李和李婆子刚刚吵完,一个胖男人进了迟寡妇的家。人们看到这一幕顿时静了下来。
“哎,这又是谁呀”徐婆子首先打破沉静,很惊讶地问李婆子,表情很是夸张。
“你问我,我问谁去”李婆子没好气地顶了她一句,大概还为刚才的事不满她家老徐,便把气撒在她身上。
“以前没见过这个男人,好像没来过。”
“以前老迟在的时候,从不让男人登门。现在老迟没了,来的男人自然就多了。况且迟寡妇太有魅力了,男人能不来吗”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瞎呛呛。
“是呀,咱这儿的男人不是有的也想去人寡妇家占点便宜吗”
此话一出,让老徐听了很不自在,大伙都偷着乐。
“咱这儿哪有这种男人,都有老婆有孩的。”老徐装得很平静,也很正经。
其实世界本无事,只有好事的人多了,世界也就有了事。正当这些好事的人,无事生非瞎议论的时候,“嘎吱、嘎吱”的响声由远而近传来了。人们顺着这熟悉的声音望去,眼镜男骑着那辆二八破旧自行车,以同样的姿势,同样的速度,目不斜视,从不看一眼旁人,从这些人的身旁擦肩而过。走到迟寡妇家的门前,这“嘎吱”声也停了。眼镜男下了车,把车停在门口,锁上,便进了屋。
眼镜男的出现,令这些人的瞎议论戛然而止,再次陷入了寂静。人们的心里好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寂静了好一会,谁也没有说话。
还是徐婆子率先打破了静默:“能不能打起来呀”
“打不打起来关你屁事。”李婆子又呛了她一句。李婆子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发,事儿越大发她看着越过瘾。
“还记得不前些日子,两个男人为了争夺一个女人,都打出人命来了。”徐婆子努力提醒着大伙。
当然记得,这才几天哪。正因为知道有这事儿,所以才在大伙的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是小青年搞对象,结果搞成了三角恋爱,两个小伙争锋吃醋打起来了。”
“啥搞对象啊,三角恋爱呀,根本不是。而是在舞厅为了争夺舞伴,两个男的都想和这个女的跳舞,互不相让,打起来了,就把人打死了。”
“不是在舞厅,是在大街上把人打死的。”
“对。事儿出在舞厅,从舞厅一直打到大街上出的人命。”
“太可怕了,千万别出人命啊!”徐婆子好像在祈祷。
“对,千万别出人命,要是真出人命,怕是迟寡妇也跟着倒霉。”老徐有些担心地顺着徐婆子说了一句。他这话立刻引起徐婆子不满:“迟寡妇倒不倒霉关你屁事,你心疼啦”
“我心啥疼啊,毕竟是邻居,谁都不希望出事儿。”
“瞧瞧,你家老徐心眼多好使,总为邻居着想.”李婆子冲徐婆子撇着嘴,以一种虚伪的表情夸奖老徐。
讽刺,这明显是讽刺。徐婆子马上针锋相对回敬道:”你家老李才真想着迟寡妇呢,不是刚才还给迟寡妇修电闸了吗你家老李是用实际行动,俺家老徐只是说说而已。“
”有的人想修还修不上呢,心里嫉妒。“
这些人凑在一起,一边扯淡,一边斗嘴。心里怕迟寡妇家出事儿,又希望她家出点事儿。好一会儿,也没听见迟寡妇家传出什么动静。
”我去看看。“老徐憋不住了,偷窥的毛病又犯了。
”你给我回来,“徐婆子马上喊住他,”你看啥有你什么事儿“
”我不进去。“老徐不听老婆的劝阻,执意前往。他真没进去,只是把耳朵贴在迟寡妇家的大门上,听听有什么动静没有。
这些人扒着眼睛看着老徐,看他能有什么新发现。老徐听了好一会儿,很败兴地走了回来:”啥也没听见。“
这些人一听也很扫兴。
就在这些人及其扫兴的时候,迟寡妇家的门开了。胖男人在前,迟寡妇和眼镜男在后边跟着。
”回吧,回吧。“胖男人一边走一边回头说。
”舅舅,有时间常来。“
”哎,回吧。“
“舅舅我纳闷呢,屋里这么平静,原来这胖子是迟寡妇的舅舅。要不然早就打起来了。”老徐长长舒了一口气,笑着说,好像悬着的心一下落地了。
“你咋知道是她舅舅”李婆子不相信,翻着很特别的眼神反问老徐。
“你没听见刚才迟寡妇叫他舅舅。”
“叫舅舅就是舅舅啊”
“那叫舅舅不是舅舅,还能是她干爹哈哈哈”老徐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
“哎——你还真说对了。”李婆子表现出很神秘兮兮的样子,“那过去,男女偷情,为了掩人耳目,拜成干父女。让女的管那男的叫干爹。表面是干父女,背地里两人竟干那事儿。”这李婆子好想知道的很多。
“那胖子比迟寡妇大不太多,不可能是她干爹。”
“就是因为大不太多才叫舅舅,要是大太多了不就叫干爹了吗。”李婆子说。
哄——众人笑了。
“不能。迟寡妇不是那种人,别把人想得那么坏。”老徐坚信迟寡妇是好女人。
“是不是那种人你知道啊人家干那种事儿还能让你看见”李婆子一连串反问,老徐无语。“哎,老徐呀,”李婆子继续说,“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就处处护着迟寡妇啊”
“没有。”老徐不承认,“我就是实话实说。”
“怎么没有你要把这劲头用在你老婆身上,多护着你老婆多好啊!”李婆子似乎有点语重心长。
听李婆子这么一说,徐婆子也不满自家老徐:“他还能护着我,他他妈的心也不在我身上,不知道跑谁身上去了。”
老徐很不满老婆说的话:“我的心不在你身上,还能在谁身上”
“说不上跑那个寡妇身上去了。”
不可理喻。老徐生气了,憋了半天劲,才说出话来:“你不就说迟寡妇吗我的心就在迟寡妇身上,怎么的”其实他的心不在迟寡妇身上,只是话赶话,说了一句气话而已。
“迟寡妇比我好,你有能耐跟他过去呀!”徐婆子也越说气越大。
李婆子把事儿挑起来,不吱声了,看着人家两口子吵架。
老徐一听老婆这么说也火了,指着老婆说:“瞧你那德行,你还跟迟寡妇比,你长得要有迟寡妇一半好看,我他妈都把你供起来。”
徐婆子一听炸了,把手里的活计往地上一摔站起来,冲着老徐吼道:“不好看咋的不好看能给你生儿育女,能给你洗衣做饭。那寡妇好看给你做啥啦你有能耐找她去,跟她过去。”
徐婆子觉得很委屈,说着说着哭了,泪流满面,边哭边说:“老的小的伺候着,竟费力不讨好。你整天想着迟寡妇,得着啥了”
几个女人见老徐两口子越吵越厉害,赶紧过来劝解。李婆子也不好意思再看热闹,也过来劝解。安慰了徐婆子,也责备了老徐。
老徐此时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分,有点理亏,没有再吱声。他清楚,徐婆子对他来讲是个好老婆。
说句心里话,老徐对这几个女人如此编排迟寡妇真的很不满。迟寡妇是个漂亮女人,是个好女人,也是个不幸的女人。从心里讲,他很喜欢迟寡妇,哪个男人不喜欢漂亮女人呢但喜欢归喜欢,也就是心里想想而已。但能跟自己过日子的还是自己的老婆。
徐婆子在大伙的劝解下,见老徐也没再吱声,渐渐的心平气和起来,发泄过后也就没事儿了。
徐婆子了解自己的丈夫,他也是个男人,也喜欢漂亮女人,也仅仅是喜欢而已。他即便真的喜欢迟寡妇,迟寡妇也未必喜欢他。吵过、闹过之后,心情舒畅了,脸上也微微露出笑容,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活计,坐在板凳上和这些无聊而好事的女人们又重新开始闲扯。
轻风吹拂着树叶哗哗响,大槐树下依然投下一片阴凉。槐花依旧飘香,沁人心脾。哈哈哈,女人们的笑声又在大槐树下回荡。
圆圆的月亮依然高高地挂在天空,如水的月光洒在大地上,胡同的夜晚也跟着明亮起来。
那辆破旧的自行车,依然寂寞地靠在迟寡妇家门前,静静地等待着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