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清风隘之战的惨烈程度绝对可以用血流漂杵来形容,如果让李思业看到眼前这一幕的话,一定会想起清兵骑着战马挥舞着长刀被西方列强排队墙壁的画面。
西夏士兵的鲜血慢慢的汇聚成冻土上的小溪,可那殷红的画面没有激起李元昊的怒火与疯狂,却让他心中的雄心壮志慢慢冷却了下去,随之而来的则是遍体生寒,此时一种叫做恐惧的情绪已经填满了他的眼中。
他也算是打了一辈子仗的老行伍了,但是在有生之年经历过的几百次各种战场中,从未见过如此惨烈与悲壮的场面,那阵阵的爆炸声犹如九天的惊雷般一声声的震散他心中的铁血,看着自己的骑兵被炸得四分五裂的画面给他带来的只有无边的恐惧。
就在他痴痴发愣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千军万马敲打地面的声音,见到李元昊还在那里发呆,身边的野利旺荣一把拉过他座下战马的缰绳,大声的说道:“陛下,宋军的追兵已经到了,赶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此时的李元昊仿佛被一个人抽空了精气神的傀儡一般,任由着自己的部下裹挟着他前行,这不是他的心智不够坚定,也不是他的性格过于脆弱,实在是眼前这如同修罗场的一幕让他已经是心如死灰。
要知道目前西夏的形势也不是十分稳固,一些老家伙总是盯着他的位置垂涎欲滴想要抢班夺权,自己不过是仗着手中有着足以碾压他们的军队才让那些势力不敢起什么不臣之心。
可如今自己赖以为继的西夏大军尽丧在宋军的屠刀之下,他知道即便是自己能逃回去,自己屁股下的那张椅子也未必那么稳当了。
当他们跑出宋境的时候,已经是六天以后了,李元昊看着自己身边那五百来人不由得心如刀割,一个月前自己还亲提十几万西夏铁蹄挥斥方遒,誓要在大宋的身上狠狠的咬一块肥肉下来,可现在却只有身边这几百人逃出生天,如果现在要是有卖后悔药的,他一定倾尽国库中所有的珍宝也要弄一颗回来吃。
就在他带领着残兵败将向自己的国都兴庆府行进的时候,就看到一队狼狈的骑兵正向他们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如今的李元昊几乎成了惊弓之鸟,看到西夏的溃军他就是心中打突,要说还是野利旺荣眼尖,一眼就认出前面跑着的正是皇宫中的禁军统领李延溪,急忙拦住他的马头问道:“你为何不在宫中守护,却跑到这里来了。”
见到李元昊赫然在队伍之中,李延溪直接滚身下马,跪在李元昊的马前嚎啕大哭道:“陛下,末将无能,现在的兴庆府已经被宋将狄青给攻陷,皇后和太子也是凶多吉少了。”
连日的奔波已经让李元昊的心力交瘁,如今又听到自己老窝居然让宋军给端了,巨大的压力和憋屈之感让他再也无法保持帝王的风范,直接双眼向上一翻,直挺挺的便摔下马来。
幸亏亲卫就在他的身边,直接甩蹬下扑,在他落地之前就提前翻于地上,给他当了个肉垫。
众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李元昊转醒了过来,见到李延溪的那张脸之后,嘶哑着嗓子骂道:“皇后和太子都没逃出来,可你这个禁军统领却安然离开,你怎么不给我去死?”
李延溪悲声嚎哭道:“臣本想着以身报国与那些南蛮玉石俱焚,可是皇后却以死相逼,要我杀出城外找陛下带兵回援,如今消息已经带到,臣罪不容恕,这就自裁于此地。”
话音刚一落地,就见到他直接抽出腰间的配刀,抬手就把自己的脑袋划拉了下来。
那动作及其果断,不见一点儿拖泥带水。
这个家伙非常了解李元昊的本性,他说让自己去死,那就不是客气客气了事,自己如果死了家人以后也许还会好过一些,但自己要是不死,等他翻盘之后全家都会遭到更加惨烈的报复。
可是他哪里知道李元昊现在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如果要是他知道真相的话不知道是否还会做的如此果决。
野利旺荣见到李元昊的眼中已经蒙上了一层灰色,便知道这位君王已经是万念俱灰了,为了振作李元昊的精神,他直接建议道:“陛下,宋军不过是派来了一只小股部队而已,咱们何不直接转道兰洲,那里还有我五万守军,再调各州府的兵马齐聚兴庆府,不愁没有夺回国都的机会。”
李元昊听了之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气息虚弱的道:“眼前也只有如此了,朕累了,这件事情就全权交给爱卿去办吧,记得动作一定要快。”
和李元昊这边的凄凄惨惨不同,此刻大宋的境内已经是一片欢腾之声,当红翎信使将好水川大战的捷报和韩琦的密奏摆在赵祯的龙书御案上的时候,大宋的这位皇帝陛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知道韩琦和范仲淹手中能打的将士加在一起也不过六万余人,这怎么就阵斩四万,俘虏七万了,即便他们有那种连弩车和刺马钉在手,但这种战绩还是太过惊世骇俗,莫不是这两个家伙夸大战果虚报战功不成?
不过随后他就否定了自己脑海中的荒唐想法,韩琦和范仲淹的人品他是绝对相信的,夸大战果,杀良冒功这种事情那些边关的武将或许能干得出来,但是这两个人是绝对不屑去做的。
在开战之前他就想过大宋会胜,但这胜利来的未免也太快、太彻底了吧,要知道李元昊可以调动的总兵力也不过十几万,如今一战之下就歼灭了他十一万的大军,那以后将西夏全境都划入大宋的版图之内还有什么难度吗?这可是开疆拓土的功绩,要知道这可是连太祖太宗都没有完成的壮举。
而当他带着激动的心情看完那份密奏之后,赵祯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玄幻,莫非自己在做梦不成?这世上居然还有能在砂土地中生长的庄稼,还亩产五十石,到底是韩琦那个家伙写错了计量单位还是李思业那个小家伙在说梦话。
要知道如今大宋最好的上田一亩也不过能有个六七石的产量而已,亩产五十石,那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此时的赵祯再也坐不住了,尽管现在已经过亥时三刻,他还是兴奋的对身边的贴身内侍说道:“马上召集各位大相公来紫宸殿,告诉他们西疆的战报来了。”
待内侍走出去后,赵祯连忙问前来报信的信使道:“你把当时的战况详细的和朕讲一遍,不许有任何的遗漏。”
韩琦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遭,因此那名信使也是他精心挑选的,面对皇帝陛下虽然心情紧张,但还是完整的将好水川一战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的给赵祯复述了一遍。
听过整个过程之后,赵祯不由得怒火中烧,枉他还以为任福是个可造之材,大宋边军未来的将主,没想到他在战场上枉顾招讨使的军令行此擅专之事,要不是李思业不顾危险及时补救的话,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种人绝对不能再让他领军打仗了,还是我皇太祖英明,早早便制定了重文轻武的国策,如果我大宋的战场上都是这种有勇无谋的莽夫,怎会取得今天这巨大的战果。
看来即便是在这战阵之上,文人也是要比武人强上了不知几许,这就是他们这些粗坯不读书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