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带着任瑰回到精舍正屋,早已得到了消息的杨妙言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酒菜。
有酒有肉、有各式各样的野菜、也有冬藏的干菜。
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子,细细的数的话,能数出十个盘子八个碗,总之很丰富。
虽然二月是播种的季节,并没有什么时令的蔬菜,但是各种野花野草已经生出了金黄的嫩芽儿。
只要稍加辨认,就能从中摘取到不少人们可以食用的野菜。
在这个食物种类并不丰富,且冬天见不到什么绿色蔬菜的时代。
但凡是持家有道的妇人,都知道在不同的季节里,如何去寻找野菜,如何为家中的餐桌上添一抹绿色。
杨妙言算得上是一个持家有道的妇人,虽然她的身份决定了她不能亲自去找各种野菜,但她可以吩咐府上的仆婢们去找,找各式各样各种种类的野菜。
并且吩咐厨娘烹调出各式各样的美食。
大致也就是煎炸烹煮,至于说是炒,那绝对见不到。
即便是李元吉已经将炒菜的法子悄无声息的教给了府上的厨娘,府上的厨娘也很难做出符合李元吉胃口的炒菜。
主要是缺少各种各样的佐料,也缺少数百上千年磨砺出的炒菜的技艺。
李元吉倒是懂得一点炒菜的技艺,但没有易牙之名,也不好一股脑的倒给厨娘,只能潜移默化的去影响,也只能悄无声息的去寻找,如此才能悄无声息的还原出一部分他脑海中的炒菜。
也许是吃惯了各种的山珍海味,也许是灵魂深处一直清晰的记得后世的各种美味。
所以李元吉对杨妙言做的一大桌子看着很丰盛的酒菜,并没有多少食欲。
任瑰倒是食欲满满,在小心翼翼的夹了一筷子凉拌七七菜(荠菜)放进嘴里以后,就眯起眼,贪婪的咀嚼了起来。
看他的样子,就像是在吃什么世间难得的美味似的。
李元吉也被他的样子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夹了一筷子凉拌七七菜塞进嘴里,稍微咀嚼了一下,感觉到一丝丝苦味以后,微微皱了皱眉头。
强行将嘴里的七七菜咀嚼完了,吞咽了下去以后,才疑惑的对任瑰道:“这七七菜也没那么好吃啊,你怎么吃的那么贪婪,像是吃什么时间美味似的?”
任瑰慢吞吞的将嘴里的七七菜咀嚼完了,又夹了一筷子细细的品味了一番后,才笑着道:“臣贪的可不是这七七菜的味道,臣贪的是今春的第一抹青绿。”
李元吉一脸恍然的点点头。
原来任瑰之所以吃的如此贪婪,并不是因为七七菜真的有多好吃,而是在贪新春的第一抹青绿这个情怀。
任瑰作为一个文武兼备,并且文武造诣皆不俗的人,偶尔展露一下文人的情况,倒也在情理之中。
李元吉也不知道任瑰的情怀到底需要几口才能满足,所以就劝任瑰多吃了点。
不过任瑰只吃了七口,便不在多吃了。
李元吉见盘子里的凉拌七七菜还有很多,忍不住道:“为什么不多吃点?你不用顾及我,我不太喜欢七七菜上的那股淡淡的苦味。”
任瑰抚摸着长须,老神在在的笑道:“七七菜虽苦,却有回甘,就像是殿下府上传出来的青茶一般。”
李元吉一愣,意外的道:“你还知道青茶?”
任瑰点着头,好笑的道:“臣既然要投入殿下门下,多多少少得了解一下殿下的喜好,自然知道殿下府中传出来的青茶。”
李元吉忍俊不禁的笑道:“那你觉得青茶如何?”
任瑰笑着道:“味虽苦,却有回甘,有先苦后甜之意,就像是人生,值得多次回味。”
李元吉一下子觉得遇到了知己,当即笑道:“看来你很喜欢青茶啊,那等你回府的时候,我让人给你备一些。”
任瑰也不客气,拱着手笑道:“那臣就多谢殿下了。”
李元吉摆摆手,伸了伸筷子,邀请任瑰继续大快朵颐。
任瑰一个劲的笑着摇头。
被李元吉邀请的次数多了,才不得已说出了一句实话,“臣虽然喜欢吃七七菜,但却不喜欢吃清拌的,臣更喜欢吃七七菜混着麦粉做成的蒸饼。”
李元吉一下子被任瑰逗乐了,看任瑰更顺眼了。
因为他和任瑰的喜好一样,不喜欢吃凉拌的野菜,但却喜好野菜混合面粉蒸出来的蒸饼。
要是再配上点青红辣椒拌成的酸辣汁子蘸着吃,那就更美味了。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下一次你过来的时候,我就让王妃多准备一些野菜蒸饼。”
任瑰抚摸着长须,乐呵呵的打趣道:“殿下可不能这么惯着臣,不然时间长了,臣会蹬鼻子上脸的。”
李元吉被逗的更乐了,跟任瑰这种头脑精明,说法风趣,并且有分寸的人聊天,就是有意思。
当即,李元吉一边陪着任瑰聊天,一边邀请任瑰一起品尝其他的酒菜。
在酒足饭饱之后,李元吉吩咐侍婢收拾了残羹剩饭,上了两杯清茶以后,开始跟任瑰聊起了正事。
刚才在路上的时候,他们所说的话题,只说了一半,并没有继续往下再说。
一来是路上寒风凛冽,不是说话的地方,容易被冻着。
二来是再往下说,所需要说的就更多了,也不适合站在路上说。
所以李元吉就带着任瑰回到了精舍正屋,准备吃饱了喝足了以后再深谈。
如今吃饱了喝足了,也该继续深谈刚才没有说完的话题了。
李元吉端着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后,缓缓的道:“如果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今日在南苑猎场中所发生的一切,都有可能是我二哥算计好的。”
任瑰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臣觉得八九不离十。”
李元吉目光落在任瑰身上,幽幽的道:“如此说来,我今日即便是不生阚棱的气,不说那番气话,不逼的阚棱一命相搏,阚棱也会身受重伤,其他人也是如此?”
任瑰点着头道:“确实如此,即便是殿下不逼阚棱,秦王殿下也会想方设法的逼阚棱一把。亦或者让手底下的人轮番上阵,跟阚棱等人教技,然后再借着误伤为名,重创阚棱等人。”
李元吉自嘲的笑道:“如此说来,我算是帮了我二哥一把?”
任瑰摇摇头道:“算不上是帮秦王殿下。”
李元吉狐疑的看向任瑰。
任瑰认真的道:“殿下是帮了自己一把。”
李元吉沉吟着,细细的品味了一番任瑰的话,大致的明白了任瑰的意思。
如果他不生阚棱的气,没逼阚棱拼命的话,那么今日在南苑猎场上的比试,就会从搏命战变成车轮战。
如果是车轮战的话,他输了会更不好看,李世民赢了也不会好看。
他和李世民即便是没有结怨翻脸的意思,互相也得给对付甩脸色看。
尤其是他,在手底下的人被车轮战欺负了以后,他要是不给李世民甩脸色看的话,那就不符合他的人设,也不符合他在大众面前所表现出的性格。
可他要是为了维护人设和在大众面前的性格,给李世民甩脸色看,并且传出跟李世民不合的风声的话,那他就别想达到降低他存在感的目的了。
如今李世民和李建成斗的正火热,任何一个皇族中人在这个时候跟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人传出不合的风声,都会被放大了看,也都会被利用。
比如他和李世民传出不合的风声,那么李建成很有可能就会借此见缝插针。
或许不会拉拢他,但想办法拉他入局,去跟李世民小范围内的相斗还是可以的。
别看李建成在对付李世民的时候,次次受挫,次次被针对,就真以为李建成没有手段。
李建成的长出在吏政上,而非兵法谋略上。
李建成要是扬长避短,放弃了在兵法谋略上跟李世民争锋,而是改为用国政、民政、以及地方上的吏政跟李世民争锋,李世民想挫败李建成的阴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李渊在李世民优秀的不像话的情况下,还坚持的力挺李建成,除了要维护嫡长子继承制,以及怕李世民上位以后容不下李建成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李建成在吏政方面相当出色。
试想想,李建成如果只有一个嫡长子的身份,在吏政、兵法、谋略各个方面皆没有建树的话,李渊怎么可能坚定不移的力挺他?
李渊虽然把儿子看的很重要,但还没有重要到为了儿子可以无视家业以后的发展和壮大的地步。
所以李渊坚定的力挺李建成,也是因为能看到李建成的长处,知道把家业交到李建成手里,李建成能将家业发展壮大下去。
李建成要是听到他和李世民不合的话,想要拉他下水也很容易,只需要动用一些手段,让都畿道的吏政和河北道的吏政产生冲突即可。
都畿道如今名义上虽然是归朝廷管辖,可实际上都畿道上上下下大小的官员,几乎都跟李世民有那么一点儿关系,其中一部分高官,私底下早就开始以李世民的犬马自居。
所以现在李世民在都畿道说一句话,比李渊还管用。
这也是为何薛万述、马周等人想要京杭大运河,必须得李世民点头的而原因。
因为京杭大运河的一端,就在都畿道的中心城市洛阳。
而河北道是归他管辖,一旦河北道的吏政和都畿道的吏政出现了争执。
他横竖都得跟李世民过过手。
毕竟,河北道如今算是他的基本盘之一,他不可能在河北道的事情上让着李世民。
都畿道也逐渐的被李世民打造成了另一个陕东道,在都畿道的事情上,李世民也不会让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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