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御前太监,大内总管,最为痛恨的便是这种纳肥自私的家贼!
算算时间,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她了。
或许是因为小福清,或许是自己心中有愧,洪武爷心中竟有些退缩之意,被小福清拉着亦步亦趋地走进了咸福宫。
一路走来,内臣尽皆俯首低眉,想要高声行礼却被洪武爷制止了。
他想要亲眼看看,自己这个妃子是否当真贤淑至厮。
入目是案桌上的一些常见的花花草草,以及不少常见的制药物件儿。
而背对着他的女子,身着白衣,正在捣药,额头上已经密布汗珠。
小福清当即甩开了自己父皇的手,上前夺过了捣药石臼抱怨道:“母妃,你怎么又在捣药,你看都出汗了!”
安妃无奈解释道:“母妃再不找点事情做做,可就彻底成废人一个了!”
“咦,福清,你脸怎么了?怎么回事?谁打了你?”
安妃的手刚伸出去,却注意到了小福清红肿的左脸,当即焦急地喝问道。
因洪武爷临时决定亲自前来看望安妃,所以杜安道并未提前给安妃通传,导致安妃并不清楚今日发生之事。
“嗯哼!”
见小福清有些为难,洪武爷当即咳嗽了一声,彰显自己的存在。
安妃身体猛然一震,难以置信地回头,却见到了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男人,就站在自己身后。
“皇……皇上!”
安妃呆立许久,而后才回过了神来,急忙躬身见礼:“臣妾不知皇上驾临,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好了好了,你身子骨弱,不必行这些虚礼了,快坐下!”
洪武爷上前把安妃扶了起来,难得流露出了些许温情。
“那个冯嬷嬷私盗药材被福清撞见,福清找那恶奴理论反被打了一巴掌,幸而被长孙英儿撞见,闹到了御书房,朕这才知道你娘俩儿的日子……过得不容易啊!”
安妃闻言瞬间红了眼眶,摸着自己女儿红肿的左脸,想要哭却又不敢。
小福清为了安慰自己母妃,故作轻松地笑嘻嘻开口道:“没事儿母妃,你看,一点都不疼,父皇已经替我报仇了,他今日是特意前来看望你的!”
安妃却是置若罔闻,急忙起身拿出一个常备的药箱,亲手给小福清红肿的左脸擦上了药膏,这才肯罢休。
“你个死丫头,就不能告诉母妃吗,平白受了这等委屈。”
被人彻底无视,洪武爷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尴尬地笑了笑,只得又咳嗽了几声,示意自己也立了功。
安妃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洪武爷,心中积压多年的哀怨也都烟消云散,试探性地问道:“皇上今日……能否用完晚膳再走?”
“对啊父皇,母妃做的药膳可好吃了,还能延年益寿呢!”
洪武爷动了动喉咙,想要说些什么,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什么样的母亲,才能教出什么样的孩子。
延年益寿他是不信的,但满含深情却显而易见!
“朕不走,今日就在这儿睡了!”
巨大的幸福感突然袭来,安妃有些喜出望外,急忙连声答道:“好……那……臣妾这就前去准备,请皇上稍等片刻!”
话音一落,安妃径直起身去了偏殿,根本不给洪武爷阻止的机会。
没有人知道,她为了这一顿药膳,准备了多少年,流下了多少相思泪。
洪武爷摸着小福清红肿的左脸,动情地开口道:“朕会补偿你们的,一定!”
“安道,拟诏,安妃贤良淑德,蕙质兰心,晋封为贵妃!”
杜安道急忙躬身应允,心中却是有些震惊。
作为妃的第一位号,贵妃与贤妃、淑妃等同属于妃级序列,但其本身隐含“群妃之首”的寓意。
而李淑妃以“淑妃”之尊代掌六宫之事,安妃却又在此刻晋升为“贵妃”,这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一个李淑妃,一个郑贵妃,倘若皇后娘娘不幸病逝,谁会是下一位皇后呢?
好在这位郑贵妃的确蕙质兰心,性子安静,且身子骨弱,否则今后这后宫可就有些热闹了。
洪武爷并不知道杜安道心中想法,倘若知道了定会对其嗤之以鼻。
他心中的皇后只有一人,那便是坤宁宫内卧床不起的老伴。
如若她真的一病不起,溘然长逝,那他宁愿后位空悬!
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洪武爷在咸福宫呆了一个下午,品尝了郑贵妃准备多年的药膳,最终还是未在咸福宫就寝。
离开咸福宫后,回想起郑贵妃力谏自己以大局为重,硬生生地把自己推出了咸福宫,洪武爷就哭笑不得,但笑过之后脸上尽皆留下辛酸苦涩。
郑贵妃为了渴望见到自己一面,不知学了多少年做药膳,最终却因身体原因无法侍寝,只能含泪将自己硬生生地送离咸福宫,谁也不知道她内心会是何等煎熬。
“安道啊,多照拂照拂他们,朕今日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温馨,安宁,这种感觉只有马皇后才带给过他,但自从马皇后病重之后,坤宁宫内便充斥着药味,再无温馨可言了。
杜安道含笑点头应答,心中对福清小公主充满了感激。
皇上开心一回,不容易啊!
眼见时间还早,洪武爷又回到了御书房处理政务,精力充沛地批阅着奏折。
恍然未觉间已是深夜,而他却丝毫没有感到疲累。
“安道,下一道口谕,命郑贵妃每日进呈一道药膳。”
“遵旨!”
这可是一个好差事啊!
郑贵妃这是走了大运了!
对皇上脾气熟悉无比的杜安道,心中颇为感慨。
这每日一道药膳,便保证了郑贵妃圣眷不衰,甚至还能连带着让福清小公主受宠。
正恍惚思索间,杜安道险些撞上了一个人影,定睛一看不由在心中暗骂了一声晦气。
来人正是身穿飞鱼蟒衣的锦衣卫指挥使,疯狗,毛人屠!
一板一眼地行礼之后,将几件大事讲完,毛人屠脸上难得浮现出了怪异之色,正纠结着要不要把此事告诉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