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长办公室里，一瞬间安静到落针可闻。
只有张主任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
整个房间……
一时间似乎是连温度都降低了好几度，冰冷到让人都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生怕自己的呼吸声稍微大了那么一丢丢，就让脸色随着制片中心张主任的话，而越来越黑，最后黑得仿佛成了锅底的胡台长给注意到。
开玩笑！
此刻能站在台长办公室里挨训的，那都是央视主任级别的人物，全都是央视的高层，没有一个是傻子。
所有人都知道，令人胆战心惊的风暴，正在胡台长那一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神里，酝酿着……
[我的天，这《武林外传》居然还是挂靠在咱们台的？]
[这下可出大事了!]
[购片陈主任可是胡台长的心腹，这是自家墙角被自己人给挖了……]
[台长这下还不气疯了？]
几名事不关己的各科室主任，用眼神互相交流着……
这时候谁也不会率先开口说话。
傻子才会在台长的气头上去找不自在！
“实在太可惜了，也是怪我，明明是咱们台挂靠的电视剧，居然跑到芒果台去了？”
制片中心张主任的声音继续在回响着，不急不缓，很是诚恳道，“我要当着大家伙的面，向台长您当面主动检讨，是我的工作出现是疏忽。”
“我粗心大意，原以为自家挂靠的电视剧，到采购部那儿也就是走个流程，怎么都不可能被放走，就有些松懈，没有及时跟苏叶沟通了解情况。”
“也是我对下面那些导演不够关心啊，以至于白白便宜了芒果台……”
张主任一脸的真挚。
口吻也完全是一副向胡台长检讨的语气。
听到张主任的检讨，一旁陪着罚站，但与他们关系不大的各科室领导，则都眼含深意的交换着眼神。
[老张可以啊，这一招自我检讨，哪里是在检讨？每一句话都是戳在购片主任的心窝子上啊。]
[偏偏人家老张态度还这么诚恳，让购片主任话都说不出来，哈哈。]
[指桑骂槐，妙！]
都是搞办公室政治的老手，这些央视的主任，一个个心里猴精着呢。
当然知道。
这会儿制片主任的看似检讨的话，真正剑指的是谁。
果然。
制作中心的张主任越是这么说，一旁购片陈主任的额头，就越是冷汗直滚。
购片主任愣是不敢去擦自己额头的冷汗，微低着头，也不敢和现在黑面神一般的胡台长对视，心里面却已经把张主任十八辈祖宗都给骂了个遍。
“我可去尼玛的，你踏马这是在检讨么？你这是当着老子的面，在胡台长那儿给老子上眼药啊！”
“该死的老张，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厮也是这么厚黑的小人！就知道落井下石！”
购片主任心里当然气啊。
央视错失了《武林外传》，论责任全在采购部这边，和他老张的制作中心有一毛钱的关系？
这会儿假惺惺的胡台长面前，是检讨么？
不是！
那是一句话一句话，都在戳采购部的失职！
是在说他这个购片主任的失职！！
这踏马的……
是当着人的面，直接拿大石头落井下石，狠狠的往下砸啊！
偏偏。
自己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人家制作中心在反思工作中的疏漏和问题，他一个购片主任能说什么呢，对吧？
气得购片主任憋屈得直想吐血。
然而。
这个办公室里，此刻心中最为盛怒的，当然不是购片主任，而是央视的一把手胡台长。
被人剐了心窝子啊！
而且这个朝自己心口插刀子的，居然还是自己曾经最信任，最为倚重的购片主任？
你踏马的……
饶是以胡台长多年宦海沉浮养出来的深藏不露的城府，也差点就当场不顾仪表和形象的破口大骂了。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97年的第四届央视标王竞标大会。
这个节骨眼上。
央视的晚8点黄金强档，居然被芒果台给掀翻了？
你踏马到底是我的心腹，还是敌人派来潜伏在我眼皮子底下的卧底？！
你毁的不是今年央视第四届广告标王竞标大会，而是我胡不平，从副部迈上正部级的青云之路啊！！
胡台长何止盛怒，他杀人的心都有……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不过，胡台长只是深吸了几口气，却勉强抑制住自己当场破口大骂的冲动，黑沉着脸道，“这件事情暴露出来的是，我们一些干部领导在思想上的麻痹麻痹，工作能力上的欠缺，以及沾染到了社会上的一些不良风气，对此，我们一定要引起重视！”
“当然老张你没什么可检讨的，你挂靠的导演拍出来这样的电视剧，这是你做得好！应该大力的表扬。”
“说明你们制作中心的队伍，在你老张的代领下，是非常有战斗力的！”
“相比之下，其他一些干部，就很有问题！”
胡台长的话看似不重。
但。
购片陈主任已经是面若死灰了。
周围得那些事不关己的各科室的主任们，也用一种怜悯的眼神，在看着他。
这些眼神，却又像针扎一样，让陈主任如坐针毡。
因为……
在座的都是办公室政治的高手，哪里还能听不出，胡台长这几句话里面表达出来的意思？
领导，已经不信任你了！
领导对你的工作能力，非常失望！
有一说一。
如果这时候胡台长大发雷霆，狠狠的骂了购片陈主任一通，骂他是饭桶，让他滚，反而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领导骂你，说明起码还没对你彻底的死心。
可……
当你的直属领导，在你这个心腹犯下大错的时候，一句重话都没有，反而还抑制着怒火说着一些官面话的时候。
那对这个心腹而言，才是真正的完蛋！
什么叫思想上的麻痹麻痹？什么叫工作能力上的欠缺？什么叫沾染到社会上的一些不良风气？
什么叫很有问题？
这个叫做定性！
在机关内部，一旦领导对你这个人做出了定性。
那么对这个人而言……
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