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作响的杯盘破裂声。
哐啷的木门撞击声。
急促的跑步声。
清脆的枪声。
紧跟着陆续响起。
楼下的客人顿时一片大乱,争着往外跑。
也有被堵住了跑不动的,赶紧钻进了桌子底下。
一转眼间,原本热闹的楼下观众席就空无一人。
楼上雅间的客人们倒是镇定地多,起码没有往外跑的。
只是听隔壁的声音响动,都在搬桌子堵门。
看他们那熟练程度,倒是跟电视里美国人的枪战现场作风有的一拼了。
夏山的两个卫兵也相当警惕,立刻拔出了手枪。
一个拉着夏山掀起桌子作为掩体,一个把门锁上站在了旁边伺机偷袭。
夏大帅毕竟是杨家姑爷,是自己人。
更是杨家的靠山。
可比自己的命贵多了。
洗月姑娘和两个小丫鬟也跟着躲在桌子后面。
还有两个陪酒的姑娘看看没地方了。
只好往屋角一缩,抱着头假装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那跑步声沿着走廊一路过来,居然就停在了门口。
夏山心里一惊,掌心的不死树根须已经蓄势待发,潜入地板做好了准备。
没想到门口噗通一声,似乎有人跪了下来。
然后响起了一个稚嫩的女童声音:
“民女小水莲,求夏大帅主持公道。”
这句话一出,后面跟着的一堆追赶呼喊声嘎然而止。
短暂的停顿之后,才有一堆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
“有种你就继续跑,别想用夏大帅诈唬老子。”
“大帅当然是讲公道的,但是你来刺杀花大哥算什么公道?”
“对对对,杀了人还装你妈呢?必须赔命!”
“杀你妹,花大哥还没死呢。”
……
一番嘈杂之后,门外再次安静下来。
有人轻巧而富有节奏地敲了三声门:
“大帅也在这儿喝酒吗?属下花腿三前来敬酒一杯。”
“进来吧。”
夏山倒不在乎什么大帅的气派,仍然躲在桌子后面叫道。
“是。”
门边的卫兵开了门,又上下搜了身,才让端着酒杯的花腿三进来。
他脸色苍白,军服敞开,肚子还上缠着一圈渗血的布条。
一进门就抱拳深深鞠了一躬。
抬起头来时,眼神却仍然锐利:
“一点私事惊动了大帅,扰了大帅的酒兴,花腿三在这里告罪了。”
他一口把酒干了,再次躬身一礼:
“等属下把这些小事处理了,再登门赔罪。”
说着就要退出门外。
外面却猛然传来重物击打和倒地的闷响。
一个老头提着折断的二胡冲进门来,一头跪倒在地,高声叫道:
“大帅!大帅!求您主持公道,莫要让这花腿三杀我全家!”
他一边叫着,一边开始呜呜地哭嚎:
“这花腿三先烧死我女婿,又奸杀我女儿,现在就剩一个小孙女也要遭他毒手!”
“你这老头,不要胡说八道!花某虽然是混黑道的,向来讲究道义……”
花腿三说到一半,突然醒悟过来。
对着夏山一拱手:
“大帅明鉴,我带着一帮兄弟在这香云坊喝花酒,这爷孙两人假装进门卖唱,突然偷袭刺杀我。”
他对着外面一挥手,让他们把一个嘴里塞着布团的小女孩押了进来。
又接过手下送上的一把带血尖刀,仔细审视了一番,交给了旁边的卫兵。
才对夏山继续说道:
“属下并不认识这两人,此事必有蹊跷,需要详细审问。”
“说的也是,我们绝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
看看暂时没有危险。
夏山虽然没有收回不死树根须,却让卫兵把桌子扶了起来重新坐下。
那提着半截二胡的老头,却趴在地上又哭了起来:
“大帅冤枉啊!这花腿三严刑拷问,我可怜的小孙女怎么顶得住逼供?肯定要被冤枉的。”
“是啊是啊,这小姑娘细皮嫩肉的,落到那咳咳……手里不死也残废了。”
隔壁房间的客人靠着门口偷听了一阵,发现局势平静下来。
也陆续出门来看热闹。
一个个指指点点,都在偷偷说花腿三作孽。
活该被捅。
楼下的顾客更是兴冲冲地聚在一起,伸长了脖子张望。
有人甚至爬到桌子上,边看边对下面讲述。
这种不怕死的围观热情,也算是民国特色了。
毕竟冤有头,债有主。
这年头的青楼酒楼赌场码头上,帮派斗争就跟抽卡游戏里的氪金活动一样。
此起彼伏,层出不穷。
火拼杀人都是常事。
该死的死了,事情也就了结了。
把尸体拖出去冲洗一下地板,生意还是得照做啊。
夏山一眼看过去,只觉得观众的热情不比看抖鱼小姐姐差。
血腥、色情、暴力,这三样热门元素都齐了。
也难怪他们兴奋。
再看看花腿三浑身痞气,一看就不是好人。
记得当初何烂眼还下令让他去烧河帮的窝棚,再把女人小孩抓起来卖掉。
可能真不是冤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