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叔的部下对中护军怀恨在心,主动请缨……”
原本不怎么在意的周荣倏地锐利目光直戳周成文。
周成文口中的表叔,就是中领军前将领周寿,周寿的部下是何人?是中领军的人!
若是让庞巍查到,截杀中护军之人的人出自中领军……
周荣豁然起身,大步离去。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先机一直在君辞手里,截杀中护军之人的尸体已经在京兆郡,韩峰不认识人,庞巍也没有见过这些无名小卒,但对方身上有中领军的腰牌。
两人面面相觑,都觉着又接了个烫手的山芋。
还不等二人开口如何把重任推到对方手里,外面通报周荣来了。
周荣大步入内,对着行礼的二人道:“我听闻四军遣返之人遭截杀,事关朝廷颜面,中军威严,将士军心,故而特来看看。可有查出眉目?”
顶着周荣的威压,庞巍硬着头皮将搜出来的腰牌递上去:“回禀大丞相,截杀其余三军者均被击退,无从查证。唯独截杀中护军者,因恰好遇上仗义之人,合力将其击毙,这是从凶徒身上搜出。”
周荣看着腰牌面色一寒,他接过仔细辨认:“这腰牌是作假之物。”
这就是指鹿为马,是不是真的,庞巍作为中领军的主将,能分不清么?
但形势比人强,周荣开了口,他说是假的,真的也只能是假的。
韩峰道:“大丞相慧眼如炬,下官一眼看去,也觉着不能为真。中领军个个伟岸男儿,岂能做出此等狼贪鼠窃之事?必有人从中作梗。”
周荣很满意韩峰的附和,视线落在庞巍身上:“何以独有中护军击杀了凶徒?所谓仗义之士可有查清?”
这明显是还要把脏水泼在君辞身上。
“回禀大丞相,据中护军遣返之人口述,是一群四海为家的游侠,人已离去,实难查证。”庞巍回话。
周荣意味不明笑了声:“这遣返之人,难道是同一路?如何中护军的人都能恰好碰上仗义游侠?
庞巍心口一紧,忙道:“大丞相有所不知,中护军之人半数尚未走远,未曾遭遇截杀,遭遇截杀者乃结伴而行。”
这是君辞再三思考后做出的决定,那就是提前将埋伏的人都杀了,再派人假装截杀中护军,由人相助,追杀截杀者。
只要没有在中护军人面前杀人,人提前半个时辰被杀,在他们惊慌之下,不会漏出破绽。
君辞不可能在别的中军遣返之人面前上演这种又杀又追的戏码,一则人数不够,二则对其他军中的人不了解,做得多了容易留下把柄。三则,周荣也不会吩咐手下派太多人来截杀中护军,要扔到其他军中人面前的尸体不够。
周荣没有想到这样,一时间竟也无法判断到底是不是有人泄密,让他的计划提前被防备,还是真有了意外。
“中护军的人倒是好运道。”周荣轻笑一声,“这事儿既然你自请彻查,我便等你结果。”
言罢,周荣带着那些腰牌走了。
直到周荣彻底消失后,韩峰才闭眼重重长叹一声:“庞都尉,下官也不知如何着手,此时只能偏劳于都尉。”
一边是中护军,君辞是个狠角色,让大丞相恨得牙痒痒,现在也奈何不了她。
一边是中领军,大丞相的亲兵,有大丞相在,哪怕颠倒黑白,也不能让中领军有污名。
孰是孰非,韩峰并非看不明白,然则有些事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韩使君如此作为,可不仗义。”庞巍纵使心中早有计较,面上仍旧是谴责韩峰。
韩峰只得赔笑,许诺旁的好处。
庞巍心里乐开了花,又多赚一笔,还是要表现出为难和苦恼的模样,直到最后韩峰折了人情又赔了美酒,才勉为其难应下。
虽然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庞巍还是勤勤恳恳,做戏做全套,每日早出晚归,终于在两日后才将事情查出个一二。
“陛下,事情便是如此。”庞巍振振有词,“经末将彻查,近来有军中频繁剿匪,致使这些漏网之鱼心怀怨恨,因无生计,便怀揣着必死之心,欲与军中遣返儿郎同归于尽。”
同时上缴了一份,由他整理出来的奏疏,将君辞提供的线索稍微润色了些许。
元猷看到过君辞递上来,关于马匪村的钱财奏疏,打头的赫然能与之对上,再往后看就完全不一样。
聪明如他,立刻就明白这是君辞授意,以此来提醒他,不用在这件事情维护她。
元猷看完之后愤怒合上奏疏:“何军剿匪?如此巨财,竟不上缴?”
一旁的周荣抬了抬眉:“中领军日夜勤练,无暇分身。”
“中镇军,臣已详查,绝无此事。”庞巍紧接着撇清。
“传中卫军葛舰、中护军君辞。”元猷立刻下令。
君辞和葛舰几乎是一同入宫,元猷询问,葛舰立刻赌咒发誓绝非中卫军。
君辞稍作犹豫后也道:“应不是中护军吧?”
“君都尉身为一军主帅,军中人做下哪些事儿,竟然语气不定。”葛舰冷刺道。
君辞耸了耸肩:“军中有休沐,这休沐之时,他们做了什么,我便是主帅,也无权干涉。不过近来臣倒是耳闻军中人确然手头宽裕了些许,只是未曾放在心上。”
“君都尉此言便是说,军中将士背着你,私下剿匪昧财,一切都是他们私下所为!”葛舰立刻发难。
君辞皱了皱眉,不理会他,而是转身对元猷躬身道:“陛下,这文武百官,休沐之日,乃是自由之身。他们休沐之时,见匪寇猖獗,仗义而行,这不违背军规吧?至于收敛的钱财,朝廷亦未曾有规定,私下剿匪之财要上缴。”
朝廷的确没有规定军中将士休沐之时不能去剿匪,也的确没有规定个人剿匪所获之财要上缴。
除非是军中将士延误军情亦或者擅离职守,非朝廷派遣去剿匪,属于私下获取,自然不用上缴。
一时间无人能拿捏君辞,葛舰憋了半晌道:“如此巨财,君都尉纵容下属,是否另作图谋?”
“难道上缴与否与钱财数目有关?”君辞反问,“如葛都尉所言,豪富之家必有图谋?”
“你——”
“行了。”元猷不耐烦打断葛舰,“此事中护军并无过错,不过财帛之巨,不容私占,恐军心浮躁。君卿将钱财归拢,九成上缴,其余三军因此事受惊,钱财一分为三,充入三军,诸位可有异议?”
平白又得了钱财,庞巍第一个答应:“臣无异议,多谢陛下体恤。”
周荣看了看君辞,又看了看元猷,道:“臣,亦无异议。”
葛舰自然不敢有异议。
君辞也无异议,事情就这样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