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晚饭时间,夏府正厅里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这段时间因夏侯远心情不好,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晚饭的惯例也早就被取消了,此刻正厅里并未摆放饭菜,但路过的丫鬟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有关上门退出来的小厮悄悄松了口气。
夏侯远面色沉静如水,声音不怒自威“你到底说不说?”
“老爷!”云珠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奴婢是冤枉的,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
夏侯远气恼的拍了拍桌子,旋即抓起桌子上的信封,双手颤抖着将里面的信纸拆了出来。
就在刚刚,在夏云婉让青瑶去追云珠之后不久,青瑶便将云珠和信都带到了夏侯远面前。
见夏侯远气得脸色铁青,青瑶忍不住插话道“老爷息怒,奴婢抓到云珠的时候,云珠手里确实是拿着这封信和银子要找人跑腿,但这信,也有可能不是云珠写的。”
“这不难办,信是不是她写的,只要等下找来笔墨验证就都清楚了。”夏侯远一目十行阅读着信中的内容,脸色愈发阴沉,“这封信,你是准备送给谁的?”
周氏心思缜密,口述的内容中并未提及自己与翊王的身份,不了解情况是很难读懂的。
云珠紧咬着唇,漆黑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本以为她们的计划周密且行事天衣无缝,却不曾想,她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夏云婉这个碍事的小丫头给盯上了,早知如此,或许在得知化解风波这件事时,她们就不该手下留情。
夏侯远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声音已然带出了不耐烦“我问你话呢,你听不到吗?”
云珠倔强抿着唇“老爷的问题奴婢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不知道怎么回答?”夏侯远被气笑了,“很好,那指使你去送信的人又是谁啊?”
因近日周氏反常的反应,夏侯远已经对她产生了防备心,此番又是被夏云婉身边的丫鬟发现是云珠在偷偷向外传递消息,云珠正是周氏身边服侍的,答案已显而易见。
但很多时候,答案不是最重要的,他们想知道的,是周氏做这些事的目的。
如果不能从根源解决这些麻烦,又有谁能保证周氏以后不会再犯错呢?
脑子里嗡的一声,云珠错愕抬眸,泪水霎时溢满眼眶,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就好像是她真的受了委屈般,令人心疼不已。
“老爷,您为什么会这么想?姨娘这些年默默为夏府的付出,您都忘记了吗?”
烦躁的将信纸丢到一旁,夏侯远起身,背着手不停踱步,“她有多委屈,有多辛苦,我都看在眼里,我当然知道她这些年不容易,可她越来越反常的表现,让我没办法不去怀疑她。”
“姨娘什么都没做,这一切都是奴婢自作主张的行为,老爷要罚,就罚奴婢吧!”
“她若真什么都没做,你这么久没回清心苑,她为什么还不找你?”
夏侯远的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云珠心上,她木然抬头,只觉得夏侯远格外陌生。
他是那么爱周氏,他怎么会平白无故怀疑到周氏身上呢?
天知道云珠此时有多后悔自己是周氏贴身服侍的丫鬟,哪怕她只是清心苑里打杂的丫鬟也好,只要不因为她的愚钝牵连到周氏,哪怕是以死谢罪,她都不会再有怨言。
可她现在还不能倒下,她还要为周氏作掩护,她还要想办法帮周氏洗清罪名。
深呼吸调整着情绪,云珠忽然嘲讽的笑了“老爷这话问的好生奇怪,奴婢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姨娘为什么要急着找奴婢呢?”
“你别以为我什么都忘了,你是随她从南方来的,也是她最信任的丫鬟。”夏侯远唇紧抿成线,“她走到哪都带着你,又何曾让你离开她这么久过?她不找你,无非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她派你去送信,知道你会耽搁很久,要么就是她知道你被抓了,所以不敢找你。”
“老爷这是污蔑!姨娘从未做过对不起老爷的事情,可老爷又何曾关心过姨娘?”
“她要是真的为我担忧,甚至为夏府的未来担忧,她今天下午就不会来找我说那番话!”
原本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喝茶的夏云婉微微一怔,“父亲,庶母下午有来找过您?”
“是啊。”夏侯远沉沉叹了口气,“她来找我商讨你的婚事,一向不关心这些琐事的她竟跟我说,你和辰王不合适,考虑辰王,还不如考虑翊王。”
“那庶母大约是什么时辰来的?”
“大约在午睡时间,她说有要紧事找我,不过我们现在正在审问云珠,你问这个做什么?”
夏侯远困惑的望向夏云婉,在对上夏云婉清冷的视线之后,他的心忽然安定下来。
是了,他怎么就忘了,他还有个聪慧的女儿可以依靠呢?
夏云婉放下手中的茶蛊,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平静“云珠,我有几句话想要问你。”
“六小姐有话不妨直说。”云珠抬眸望着夏云婉,“奴婢没做亏心事,也没什么好怕的。”
“你下午去清婉苑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六小姐怕是睡迷糊了,奴婢都说过了,奴婢是奉姨娘之命来跟六小姐确定做秋衣的。”
“我当时在午睡,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问我的丫鬟也没什么不妥吧?”夏云婉微微一笑,声音清冷,“可你偏要等我睡醒再跟我说,而且一开始还东拉西扯的,你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你难道是怕我会干扰庶母找父亲商议正事吗?”
她问题问的玄妙,云珠不管怎么回答,她面前的路都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说她不是来牵制夏云婉的,那她在周氏去找夏侯远时故意拖延时间就解释不清了,可她要是说自己就是担心夏云婉去搅局,那周氏到底要做什么,竟让她如此害怕呢?
声音似哽在喉咙里,云珠干笑两声“奴婢不过是遵照姨娘的吩咐跑腿办事,六小姐又何必为难奴婢呢?况且这信本就是奴婢的错,难道夏府现在连书信传情的自由都没了吗?”
“书信传情?”夏云婉挑了挑眉,琥珀色眼瞳中是难以掩饰的惊讶神色,“那封信,刚刚我也有仔细阅读过了,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能骗过所有人的眼睛吧?”
“我……”
“云珠,你如实回答我,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翊王的,又为何要与翊王勾结来陷害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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