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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极反转剑从天而降。

    所有人里,阿丑、修济反应最快,阿丑直接抢身出去,修济发雅音钹追击!

    后面的,全来不及。

    面对这般多地仙、九阶人仙,既然身份已明,大地仙邪魔也不会硬撼!

    虽不知是何处露破绽泄出身份,但图谋一众天仙护着的大罗亲传,不测时如何应对,早计较妥当!

    泼皮不知眼下大场面,“银钩”却晓得。

    宝印、青牛为首,上百天仙冲下九幽,生肖会里,未羊、午马也已不在地界!

    九幽之下,又一次起仙魔大战,在这地界,邪魔更缺撑腰兜底的,岂敢不慎?

    眨眼间,侍女凭空失去踪迹,让攻击落在空处,商三儿控剑慢了些,“哗啦”声中,斩碎礼宾司正门!

    千里目所见的影界内,似乎有个更黑的黑影闪烁,随即不见。

    商三儿顾不上,百宝囊中掏出正法钹,丢给修济和尚,再谨慎着,观察四周。

    挖耳罗汉让商三儿保管修济命物,是为挟制他那五阶和尚,拼命关头还拿着,怕对手不够强?

    地仙命物,犹如身体一部分,落泼皮手里这般久,再次触到,和尚便咧开嘴笑,真心欢喜。

    仅这一事,待回绿柳,就值得多捏块砖!

    但众人打起精神,一时都察觉不到敌人何在。

    吕东山兄妹俩呆住了。

    晓得姓商的被邪魔惦记,但怎知,真是说到就到?

    怕邪魔惊觉,先前离得近,商三儿并不敢往“银钩”身上施千里目,没做眼。

    但隐在一旁的天仙有!

    修济、阿丑等眨眼就寻觅不到敌手踪迹,这是面对地仙极少见的情况!

    没查到邪魔同党,天仙也不再隐着。

    下一刻,一名黑肚兜、挂百家锁的六七岁模样童子,在还掉着沙土的礼宾司破门前显出身,用他小小的赤脚,狠跺碎屑中一片阴影。

    童子现得突兀,百里秋实等犹如惊弓之鸟的宝器,连着屠壮搭在弓上的箭,一并对了过去,只瞧着不似邪魔模样,暂都未出手。

    他黑肚兜上,还绣着副剐龙图,跺脚之地,是一片土墙遮阳造成的阴凉影地,最寻常不过。

    但下一刻,阴影地就飞出件斑斓五彩戏服,很快头、胸、手足生出,变成个面上涂抹浓彩、面目难见的戏子,现身后,飞身疾逃!

    再快,也没天仙快!

    绿柳来的地仙人仙护卫,尽成看客,之间眨眼间,黑肚兜童子已闪在戏子面前,身子长大数倍,一只手从后扯住戏子头发,另一只拿住脚踝,往两方一扯。

    “啪!”

    没见童子有多使力,但下一刻,戏子肉躯如破布一般,就被一分为二!

    千里目所见影界里,黑影又闪了下,并少了具无皮尸身。

    童子丢开两半尸,化回原状,蹙眉:“假的?”

    兔起鹘落,变化之快,让人实难适应。惊觉有变,刚要来救的吕无伤,甚至还未飞出城主府!

    听到冷冽声,商三儿已是安心,手不经意下滑些许,才对怀中女子交代:“叫沏茶斟酒,你图痛快,自家除服脱孝的,可怨不到老爷头上!”

    放开手,小跑到童子面前,老实行礼:“小…前辈,咋是假的?”

    这童儿身着黑肚兜,挂百家锁,怎也与肃穆庄重无关,但看着他,商三儿也好,马宽、百里秋实等也罢,谁也兴不出丁点戏谑之心,剐龙图前,都只谨慎。

    泼皮先出口个“小”字,已急改口。

    心伤太多,被丢在后的吕昭君,还有些懵。

    吕东山比她机灵些,小声问百里秋实:“师父,邪魔假扮了银钩?”

    圆滚滚背起手,几乎看不见的短脖上,肥头轻点,一副不出所料模样:“正是如此!”

    董老头也忘了喷泼皮满脸口水的事,猜出些黑肚兜小童身份,赶在商三儿后,抱拳问:“前辈是……”

    “坤官!”

    童子一脸正经,大人般告诫:“往后用心修行,这些人里,只你讨喜!”

    纪红棉说,地仙往上不受寿限,容貌只与心境相干,这黑肚兜童子,与曾见过、欠着因果的天官截然不同,商三儿怎也看不出会有烂漫之心。

    稍晓事些的,倒知坤官乃白帝三位近身童子之一,百姓祭拜的画像上也有,只画师按自家猜测所绘,与眼前装扮不同而已。

    但说的话,也让一干打算见礼的地仙、人仙讪讪止住。

    只董策讨喜,那剩下都是不讨喜的?

    吕无伤刚飞到,听到对话,急又远远降落,没再敢靠近。

    董老头得着坤官夸,欢喜模样惹泼皮心头不痛快,便指着尸身,扯回话题:“前辈,他是假的?”

    童子拿他的小光脚,在撕成两半的肉躯上一踢,斑斓五彩戏服旋即消失,变成半块模糊血肉。

    两半肉躯都已显出真容,地上还多出些碎肠、肚等,全已变黑变硬,身亡应在童子撕两半前很久!

    尸身血肉模糊,没有人皮。

    爱吃猪大肠的商泼皮忍着恶心,盯看一会,笃定道:“是吕家侍卫!”

    就是千里目里少掉那具男尸,自是易认。

    坤官点头,童声依然冷冽:“那厮剥皮换身、潜影暗行,也算独到,竟能连我标识一并换到假尸上,又有那碗,已再查不到,但受创必不轻,或已逃出城!若宝印在,倒该能取他性命!”

    恰在这时,商三儿千里目也失效了,再见不着那影界,应是随邪魔逃出城。

    为何宝印不在,为何宝印能而坤官不能取那邪魔性命,商三儿全不在意,只问:“前辈,我该怎处?”

    这邪魔道术诡异,在绿柳之外,仗着混沌碗,剥皮换人潜来身边难觉,还能从天仙手里逃脱!

    不是次次有今日运道!

    商三儿怕死,坤官也道:“明日回绿柳去罢,我只护你两日,还有别的事忙!”

    董匹夫、商泼皮敢与天仙说话,这童子声音冷,嫌别个不讨喜,但没说谁冒犯,吕东山便大起胆:“姬家怎处?”

    童子哼道:“他家与邪魔脱不清干系,天界仙祖刚向诸天请罪,地界又已少了主心骨,还敢招惹你天干府,怕灭得不够快?”

    商三儿、吕东山听得欢喜,细处还想多问些,童子竟已不耐烦:“就这般罢!”

    他转个身,地上刮起些黑风,打旋着,消失不见。

    其实与宝印所为一样,下一刻,就在城中各处行走,布下自己的罗网,至少这两日内,不容出纰漏,让邪魔再偷摸进城。

    邪魔只惊鸿一瞥,待坤官也不见,礼宾司门边,全就安静下来。

    吕东山先开口:“门都遭打坏,我去叫人来修!”

    莫说礼宾司自有吏员,城里有城隍,管杂事的也还有城相,怎也轮不到他这吕氏家主、龙鳞城主跑腿,但丢下话,真就拉上吕家老祖,一溜烟跑走。

    左右看看,泼皮对得天仙夸的董老头发难:“老东西,可还有话说?”

    董策还他个白眼:“今日种种,你就没些许想法?老夫替三友仙翁叮嘱几句道理,哪里不合?”

    “呸!”

    商三儿吐唾液的功夫,肥如意一把抓住梅兴:“哥哥,咱再起一局去!”

    殷蛟则拉最不会被泼皮寻晦气的阿丑:“前辈,日头好,咱俩喝两盅?”

    董策不寻由头,自家昂首离开!

    青衣长老走在最后,一路掉着胭脂粉,“咯咯”笑,声似刚下过蛋的老母鸡。

    昔日东山郡,今日天干府,除姬良占着的三伏、斑竹两城,还有绿柳、龙鳞、妖鹏、飞瀑、双溪、夹山、秀水、五马八城,单、鲁、宋、吕等城主看了半天,听得些结果,一为姬家已不成,终能讨回自己的城高兴;二因从坤官手上逃脱的邪魔心惊。

    结果不知是好是坏,都已添上心事,就三三两两地寻屋议论。

    转眼间,散了个干净,原地只剩下个吕二小姐!

    商三儿问:“怎的,真要留下侍寝?”

    今日这一波三折,叫吕昭君委实难信,是因邪魔拌作身边侍女,泼皮想救她演的戏!

    本已枯死无波的心境,多少也再起了涟漪。

    索性让人死心,全没念想还好些,真真是个害人精!

    听到打趣话,左手无名指又跳了!

    先前上城主府欺人时,明明已无丁点动静了!

    心头无名火起,偏偏为了吕氏与…大道,说不出硬气话,要不要甩头回吕府,也拿不定主意,只低下头:“已除服,进了老爷家门!”

    “你自家脱的孝,与老爷不相干!”

    泼皮儿坏笑着,再往伤口上撒盐,又戏谑道:“真不走,吕姨娘打水来,给老爷洗个脚!”

    不光手指头跳,眼角也“突突”跳了。

    大白天洗脚,他要干啥?

    罢了!

    不舍身伴虎,难识虎之恶!今日除服出门时,不已要破罐子破摔?

    真正死心,还得个痛快!

    长吐出口气,她真就转身,寻盆去讨热水。

    端着木盆,竟有些觉新奇。

    往后,自家大绝剑兴许就要闲置,只与这些杂事儿熟了。

    待打水回来,商三儿已经回屋,坐床沿上等她。

    端盆走近,又不知所措地站住。

    不知该如何下手!

    从小锦衣玉食,一心修行,杂事全有侍女代管,几时伺候过人?

    泼皮戏谑笑着,高扬起两条腿,显示脚上的鞋。

    要她除!

    便无今日事发生,进绿柳侍候人,也有受足委屈、吃足苦的觉悟!

    门大开着的,但命已如此,丢脸、委屈又能如何?

    咬咬牙,真就上前,放下盆,半蹲跪着,给他除去鞋袜。

    还好,废地仙没有脚汗臭!

    两脚掌搬进木盆,手生,就洗得慢些。

    那厮自是万分得意,在轻声哼哼,曲调从未听过,似乎是首下流词。

    不用在意,当自己是木头就成!

    自认洗干净了,才发现没拿擦拭的巾帕,急又抽身去寻。

    取回来,给擦干水,搁在木盆两边,又不知后续该怎办。

    她没动静,商泼皮动!

    伸手来,拉住她左手。

    吕二小姐心在狂跳。

    泼皮撸开她衣袖,滚烫手掌摩挲到的肌肤上,起无数鸡皮疙瘩。

    委实是头一回!

    调戏着,商三儿摸上静心镯,嘴角噙笑:“有位大罗金仙说,套着这镯子,如画蛇添足、适得其反,更不利你炼心,再修几十年,性子改不了不说,戾气也要越积越重!”

    吕昭君一怔。

    今日全被泼皮把持心神,受他左右,与寻常妇人没两样,想得尽肤浅。

    已受难的母亲不也是这般?

    激灵中醒过神:“大罗?”

    泼皮点头:“你镯子的事,是家中夫人说给我听,后来得着机,就问了大罗金仙!”

    再可恶,这等事上,该不会骗人!

    他…会为我的事问大罗?

    这般想,却是感慨错,高看了泼皮。

    擒住赤脚仙之前,泼皮凭城主令,随时能与青牛说话,天上地下无所不讲,大罗有时答,有时不理,吕二小姐的事,不过无聊时随意问上一嘴,凑巧青牛答他罢了。

    若非纪红棉说过,最合统领绿柳女道兵的,是吕昭君,这一句都不会问。

    鼻有些酸,心有些暖,吕二小姐五味陈杂中,任他把镯子取下。

    拿下的镯子又塞回她手里,商三儿趿鞋站起,伸着懒腰:“倒了水,自家回去罢!”

    总算不是甘蔗命,被玩腻,嚼完吐出的只剩渣,回复些生气,心乱了的吕二小姐轻应:“哦!”

    但待她端盆站起身,商三儿又拉住,凑在耳后:“再说个事!”

    两个身量几乎一样高,凑近说话,泼皮下巴已杵在她肩上。

    吕昭君只能等着。

    “掌掴的仇,老爷也不能不报,姨娘以为可是?”

    吕二小姐心紧起,又听到:“这仇,须千百倍还上!”

    “啪!”

    商三儿一巴掌下去,声音清脆!

    门没关,外间院里还有人在对弈!

    商老爷万般得意,感慨着手感,却忘了对方还端着洗脚水,又刚亲手取下人家遏怒的静心镯。

    “哗!”

    被吕姨娘反过身,一盆洗脚水迎脸浇下。

    以废地仙本事,避不开!

    乐极生悲,全身湿透!

    吕二小姐左手捂臀,飞逃出礼宾司时,都忘了右手上还拎着木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