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鲛人是什么样?”门冬好奇地问。
簪星顿了顿,道“我知道的鲛人,是个姑娘”
她将听过无数次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最后道“第二天清晨,太阳从海里升起来了了,鲛人化作了泡沫,消失在了海上。”
这个西方故事在东方修仙界里,未免过于惊世骇俗。门冬年纪小,听完后眼睛立刻红了,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簪星正想安慰这孩子几句,忽然听得身后有人说话的声音“这个故事倒是很新鲜,不过,你嘴里那个善良的鲛人,只存在于故事中。真正的鲛人,可比这要凶残得多。”
众人回头一看,见身后站着一位陌生的老妇人,不知在这里听他们说话听了多久。这老妇一头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束成发髻,赫赤色的衣袍在腰间以一根黑色腰带束起,露出黑靴。离耳国天气炎热,当地人大多穿着清凉,这老妇人却穿得厚重。虽已上了年纪,可单从眉眼来看,仍能看出几分年轻时候的风姿。
离耳国的当地人,总是懒洋洋的,脸上带着些闲适笑意,这妇人却像是一把绷紧的弓,漂亮、英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力量感。纵然已经上了年纪,却仍然一眼就抓住人的目光,光彩教人难以忽略。
“您是”簪星问。
“一个路人罢了。”红衣妇人没有回答簪星的话,而是走到雕像身边,看着那雕像淡淡开口“四十年前,离耳国有妖物作祟,残害年轻女子,吸食她们的鲜血。国主亲自带领守城军与妖物厮杀,发现妖物其实是西海中的鲛人。妖鲛凶残,几乎杀尽了城总军,国主亲手杀掉妖鲛,却也因此身受重伤,最后与妖鲛同归于尽。”
她说得怅然,似乎当年曾亲眼见过国主斩杀妖鲛的一幕。
红衣妇人看向簪星“姑娘,妖物凶残,你可以讲故事,但不要粉饰他们。否则,当年国主和城总军们的鲜血,可就白流了。”说到最后一句时,神情骤然变得严肃。
簪星一时间有些尴尬,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同门。
田芳芳笑着打圆场“这位夫人,我们也就是随便说说,自然当不得真。离耳国的老国主身先士卒,与妖鲛搏斗,保护了一国百姓,了不起,太厉害了!我们都很佩服他!”
这夸奖的话听着略微有一点不走心,簪星想着要不要再补充几句显得更真诚一点,正在这时,身侧的弥弥突然“嗷呜”了一声,身体弓起,浑身毛都炸了起来。簪星一愣,正想说话,忽然听得远处有人尖叫,抬眼望去,海滩边上,无数人影顷刻间混乱成一团,往远处四散逃离,间或夹杂着惊恐的叫喊。
“救命啊,救命啊,死人了!”
“妖怪,有妖怪——”
“妖怪杀人了!”
田芳芳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前方有妖气。”顾白婴眉间一蹙,望向人群逃离的方向,“我去看看。”
西海岸边的沙滩上,平民们在城守军们的指挥下迅速分散退去。簪星一行人到客栈的时候,外头早已被城守军们围住,见到簪星一行人准备进去,守卫问“什么人?”
孟盈将国主分发的通行牌给他看一看,守卫兵看过后,立刻收起剑,恭敬道“原来是太焱派的几位仙长,请进。”
“这里出什么事了?”牧层霄问“是有妖物作祟?”
“一句话也说不清楚,”那守卫显出几分为难的神色“几位仙长们还是先进去看看吧。”
离耳国挨近海滩边的客栈不少,簪星住的“仙寻海”那一头靠近城里,风景最好,买东西方便,价钱最高,不缺钱的修士们常常多住于那头。靠近红树林深处的另一头,价钱就要便宜得多,不过风景也不错,离耳国本地的富户官家们,偶尔也会在此小住。
这间出事的客栈,就是靠近红树林那头。
刚一踏入客栈,弥弥就“嗖”得一下从田芳芳肩上跳了下来,直奔某个方向而去。众人跟上,就见在一间房前,白日里见过的、那位琉璃宗的荣余正抱着弥弥,一脸讶然地看过来。
“荣余?”簪星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这附近有药铺,出来给师兄找些药草,路上听见这里出事,就进来看看”他话没说完,从身后又露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居然是赤华门的谈天信三人。
谈天信大概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簪星他们,跟着愣了一下。
簪星见荣余脸上有些淤青的痕迹,心中了然,这人该不会是在这里恰好遇到了谈天信他们,又被找麻烦了吧?
顾白婴不耐与他们寒暄,只拨开众人往房间里走,道“好大的血腥气,怎么回事?”
簪星也赶紧跟了上去。
这是一间单人住的客房,并不大,甫一进房间,立刻迎面而来一股巨大的腥气。再看周围,客栈里的房间顶上、墙上、地上到处都是飞溅的血迹。挂着的雪白纱帐几乎被血全部染红,床上躺着一个“人”,说是“人”,实在是看不出来有半分人的样子,倒像是一具枯槁的树干,只有一张皮干巴巴地贴着骨头,眼眶深深凹陷下去。
簪星毫无心理准备就撞见了这一幕,“啊”了一声,顾白婴回头“吵什么?”
簪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挡在了自己眼前,低声道“死人。”
活到这么大,说实话,她也不是没见过死去的人,但是死的这般惨的,还是第一次见。情状之可怖,只怕今夜回到客栈都会做噩梦。
“放手。”顾白婴恼怒道。
簪星心中犹豫几下,终于心一横,闭着眼睛松开胳膊,转了个身,背对着那榻上的女尸时才敢睁开眼。刚一睁眼,就听得从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没想到太焱派新收的女弟子,竟是连死人都怕的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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