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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滴水之恩涌泉相抱

    “泰山封授这一来一回的大概有十日左右的行程,静静,你说我带几套衣服过去比较合适啊?”

    明日就要启程去泰山了,随身行李还没有收拾好。一大清早沈颜便忙活了起来,一直忙活到日落西山,沈颜终于开始整理行囊,守着衣柜翻了个底朝天,挑挑拣拣倒腾了一个时辰,衣服堆在地上摞了半人高。

    沈颜实在拿不定主意,将在一旁看热闹的张文静拉了过来,“静静,你快过来帮我挑一挑。”

    “我的太子殿下,你是去陪陛下封授的,又不是去选妃的,带这么多衣服做什么?”

    “对呀,正因为此番去泰山是进行封授的,所以这朝服是一定要带上的,这头冠、腰环和腰带与朝服都是配套的,当然也都得带上,一件也不能少。”

    “那这些呢?”张文静随手拎起一件长衫来,又捡起一件外帔,“你带这么多内衫、外袍、还有这些襦、帔、玄衣、禅衣干嘛?你又不是去卖衣服的,带这么齐全。”

    “我是太子啊。”沈颜闻言昂了昂首,“堂堂东宫,走出去代表的可是皇家脸面,自然不能寒酸了。这十几日的行程,怎么也得一天一套衣服才行。”沈颜一本正紧的说。

    张文静忍俊不禁。

    “是,你是太子,是皇家脸面,但是像这种内衫。外人又看不见,带个两套换洗也就够了。”张文静说,捡出两件内衫叠好。

    “这禅衣也应该带上,斋戒时用的上,但是这些襦帔就没什么必要带着了了。”张文静一边说一边从沈颜摞起的衣服堆里挑着合适的衣服拿出来,叠好为她装进衣箱里面。

    “是吗?”沈颜见张文静有条不紊的分类,不禁诧异的问。她整理的时候是看哪套好看就拿哪套,哪里分什么襦什么帔,什么类型的衣服适合封授了。

    “封授祭祀,公共场合多,你多半时间都得穿朝服,其他的,挑两件你喜欢的带上就够了。”

    “有你真好。”沈颜看着张文静,痴痴的笑。

    张文静莞尔,将衣服为她整理好,然后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纸包放在最上面。

    “封授大典冗长繁杂,爬山蹬高,必然劳累,这里面有十包药包,晚上回去的时候用它泡泡脚,有助于疏解乏累,利于睡眠。”

    张文静说着将衣箱扣好,然后拿过一双鞋垫递给沈颜,“这个是我闲来无事的时候绣的,换上新鞋垫走路或许能舒服些。因为你总在外面奔波,所以比着你常穿的鞋做的,也不知道尺寸合不合适,你试试看。”

    鞋垫纳了千层,最上面一层是柔软毡料,表面绣了精美绣花,一对并蒂莲花,一茎两花,并头绽放,针脚细密,绣工精湛,栩栩如生。

    泰山封授筹备已久,出席封授大典的鞋子早就上报内务府统一制作了,昨天鞋子便已经送来了,只不过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层垫子,沈颜还想着一会儿去买一双鞋垫垫上呢,没想到张文静好早以前便已经注意到了。

    所谓心细如发,也不过如此。

    这样一双鞋垫,没有一两个月根本做不成。张文静早就知道自己女儿身的身份了,可她不仅没有怪她,甚至待她更胜往常。

    沈颜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感激她,心里脑里全被感动填满。她张开双臂,一把将人抱住。

    “?”

    张文静被沈颜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虽然她们俩成亲已久,甚至在一张床上也睡了蛮久,但沈颜这个人天生孤冷,不喜欢与人亲近,所以她们一直举案齐眉,拉拉手已是最大尺度了。

    沈颜抱着张文静,轻轻拍了两下,然后将人推开,严肃又认真的道了句,“滴水之恩,涌泉相抱。”沈颜扳着她的肩膀,正色的说。

    张文静被她逗的粲然一笑。

    “……启禀殿下,将军府来人递帖,邀您过府赴宴,这会儿马车正在外头候着呢。”这时候良东来报。

    “都这时候了赴什么宴啊?”沈颜拧眉瞥了眼灰蒙蒙的天,道了句,“知道了。”

    然后回头对张文静道,“估计白呈是要再和我捋一遍封授大典的事儿,我去一趟,可能会回来的晚一点,你不用等我,用了晚膳就早些休息吧。”

    “好。”

    沈颜交代完,起身出了门去。

    ……

    沈颜来到将军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引侍引她来到中堂便退下了。中堂无人,沈颜小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人要来的样子。

    沈颜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提步往里走去,穿过三两偏庑,直奔掌着灯的主房。果然,白呈在里面,只不过他在很认真的调香。

    他应该已经拨弄很久了,房间里盈满了各种熏香的味道,虽然香味都不重,但混合在一起,味道便隐约有些刺鼻了,沈颜眉头几部可察的皱了一皱。

    香炉里已经落了一层灰,白呈拿着小勾子拨弄着香木,将红光掐死,然后失望的摇了摇头。

    “上将军这是在做什么?”见白呈灭了香,沈颜开口问道。

    “殿下来了。”白呈闻声才察觉沈颜来了,放下手中香扦,知会道。

    “来了有一会儿了。”沈颜看着香炉,开口道。

    “抱歉,我这边有点事耽搁了。”白呈自顾将香炉盖上,然后站起身来,“走,我命人备了晚宴,咱们边吃边说。”

    白呈走到沈颜身边,绅士的将她请出来。沈颜跟着白呈从香房出来,她走在白呈后面,一阵夜风吹过,白呈衣带上沾染的糅合香气飘散开来,飘进她的鼻子里,呛人香味被稀释的淡淡又淡淡,竟然散着一股别致香气,有些好闻。

    香气这般芬芳,留存这般绵长,若是用这配方做上几块熏衣香推向市场,定能大赚一笔,沈颜暗搓搓的想。

    白呈不知道沈颜在想什么,引她来到后院房。房间已经布置好了,他们从香房一出来,立刻便传了菜,热气腾腾的菜汤比他们提前一步上了桌儿。

    虽然这场宴会就餐的只有两个人,但依然保留了它该有的排场。

    偌大的桌子上,碟盘紧凑,有荤有素,有鱼有肉,八菜一汤。

    过于铺张了,沈颜心中暗自诽腹。

    白呈并不觉得,伸臂一展,“殿下请坐。”

    “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说,这么晚了还把我叫过来?”沈颜在白呈对面坐下,问。

    她和白呈的关系一直都很奇特,说近吧,二人也曾喊打喊杀拼过命。说远呢,有些时候白呈对她还真不错,解围加帮忙,够的上一点朋友的意思。

    他们俩属于非友亦非敌的这么一个状态,这种拧巴的关系让沈颜一度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所以通常沈颜对白呈都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的,实在躲不过去也尽量保持安全距离。

    像今天这种深入虎穴的事儿,她还是第一次冒险,多少有些忐忑。

    “明天就要启程了,还有些流程细节没有对,我想趁着今天晚上有时间把细节过一遍,以防到时候出点什么岔子,殿下不好交代。”白呈声音清幽,开口说道,“刚好赶上了晚饭时间,就把殿下接过来边吃边聊了。”

    “要说上将军办事让人放心呢。”沈颜哈哈的笑,“什么事考虑的都全面周到,滴水不漏。”

    沈颜看着白呈心里骂娘,丫的分明是怕到时候出了岔子,自己甩锅给他,所以先下手为强,提前一步将她架到总指挥的位置上。

    “殿下无需拘礼,全当在自己府上便是。”

    白呈拎起茶壶为她斟了杯茶,“殿下不常喝酒,便用点茶吧。”

    “多谢。”沈颜接过茶盏,礼貌酌了一口。

    沈颜并不习惯喝别人准备的东西,尤其这个人还是个她看不透的狡猾狐狸。但是明天就要出发泰山进行封授大典了,沈颜相信这时节,白呈是不敢对自己怎么样的,所以她接过茶盏喝了一口。

    白呈美眸流转,对沈颜的配合很是满意。

    “这些菜都是府里厨师的拿手菜系,希望合殿下口味。”

    沈颜提筷夹了一块松鼠鱼,“嗯,不错,味道好极。”

    白呈闻言粲然一笑,接着开口却是说正事了,“君驾明日启程,预计后天晌午到达泰山行宫,舟车劳顿,暂歇一日。之后三天随行文武大臣焚香沐浴,辟谷斋食,三日戒满,于泰山之巅举行封授大典。封授大典由礼部尚书主持……”

    白呈不紧不慢的说着,沈颜却已经顾不上听他说了什么了,因为她眼前突然一黯,紧接着眼前所见尽皆朦胧,耳中也有蜂鸣声响,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她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眼前天地旋转却越发模糊。

    “白……”

    沈颜艰难发出一个音儿,再支撑不住,颓然倾倒。

    沈颜倒下瞬间,白呈一个闪身掠至近前将人稳稳接住。

    “好好睡一觉,一觉起来便什么事都没有了。”白呈看着怀中人,语呓似的说。

    是夜,戌时一刻,将军府的人叩响了太子府的大门。

    “月初?怎么是你?”良东打开门,看到月初,有些错愕。

    “我是来传话儿的。”月初说,“太子殿下和我家将军小酌了几杯,不胜酒力,醉倒了。我家将军派我来捎句话,让太子妃娘娘不必担心,顺便将殿下的衣箱拿回去,明日便直接同大部队往泰山去了。”

    “好的,你稍微等下,我去同娘娘汇报一下。”良东说,然后关上大门,大门关合,只剩个掌宽的缝儿,一只手突然挡在了中间。

    “还有事?”良东看着月初突然伸出来的手,诧异的问。

    “有一点。”月初答。

    “什么事?”良东将门重新拉开,问。

    “朝你借点东西。”月初说。

    许是月色太阴,光影太暗,良东看着月初的脸,莫名觉得有一丝阴郁的感觉。

    “什么东西?”良东问。

    “你、的、命!”月初开口,声音冰冷渗人,“命”字出口瞬间,刀光一闪,倏忽入鞘,良东眼睛陡然瞪大,喉口绽开一条细细血线。

    “砰”的一声,良东身子重重栽倒,良东扬手一招,无数黑衣人跃入太子府。

    太子府里,灯火通明。

    沈颜将下人遣散,府里没剩下几个人了,偌大的太子府略显冷清。

    张文静不知道大门口发生的事,此时正呆呆的坐在房中,单手拄腮,等着沈颜归来。

    她对朝堂了解不多,但白呈这个人她不止一次听祖父提起过,他的城府极深。虽然沈颜走之前嘱咐她让她先休息了,但是她不放心。毕竟沈颜的真身是女儿身,这夜半三更的,过府赴宴,少不免要喝上几杯,沈颜流量并不好,她有些担心。

    “叩叩叩……”

    正思忖着,房门被人叩响了。

    “谁啊?”张文静出声问。

    没有人应。

    张文静眉头皱了皱,这时候房门被再次叩响,“叩叩叩……”

    “谁啊?”

    张文静有些恼了,起身去开门,然后手才刚触上房门,张文静眉头一紧,莫名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还没待她理清这种不好的感觉源自哪里,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踹了开来。

    张文静身子一让,向后跌去,然而不待她跌倒,冷芒一闪,张文静只觉得颈前一凉,喉口一甜,一道血痕在雪白玉颈上蔓延。

    噗通——

    张文静倒地,头上发钗掉在地上,随珠散落,滚进桌柜底下缝隙里,蹦了一地。张文静倒在地上,双目瞪圆,瞪大的眼里除了震惊多了两分死气。

    房门口,月初冷目站在那里,手剑入鞘。“铿”的一声,剑鞘碰撞响,一剑落,月初冷肃回眸,瞥了一眼地上人,确认人已毙命,转身出了去。

    “启禀统领,太子府一十五人,全部格杀完毕。”月初才退出来,一名黑衣人拱手来报,黑衣人手中提着森白大刀,刀口上还有殷红的血残留。

    “按计划行事。”月初冷冷吩咐,“务必处理干净。”

    “是!”

    数道黑影在太子府里无声穿梭,太子府一贯安寂,此刻亦然。

    夜深寂寂,憋闷的天突然起了风,风声呼啸,大朵乌云拢聚飘空,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风声,乌云掩了新月,在地上投下暗黑的影。入秋的天,夜风徐徐,带着凛冽,揪扯着枝头枯叶蹁跹落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