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了下来与他平视,问:「我现在只想亲耳听到你回答一句,那箭是谁射的,谁杀了我,澜月究竟有没有背叛我?」
他凝视着她,看明白了她眼中的迫切为何,「殿下这么迫切想要答案,是为了他吧?」
她没有说话,就这么执着看着他等答案。
他微微一笑,不好的情绪随之散去,舒展的眉目如水墨画般诗意万千,荡人心魂。凤凌被他的笑恍惚了一瞬,过去的点滴在脑海划过,心头复杂。即便他欺骗了自己,她依旧恨不起来他,因为她对他的亏欠的确很多。
她避开了目光。
他很平静回答了她:「是,如殿下所想那样。他不曾背叛,更不曾杀您,不知殿下是如何断定他杀的您,但那支箭的确来自二姐。」
得到答案的凤凌一阵无力,酸涩剧烈翻涌心脏,整个人无法呼吸。
她手撑在地板上支撑自己的身体,压抑着几欲爆发的情绪一字一字咬牙问:「还有呢?」
他说:「我听他说过,在那场宫变之前,他去见过一人,他不肯说是谁,但在您出事后,他和二姐决裂将自己关在凌云阁几天几夜不出来。后来不知为何,他自己走了出来,坐上了那个位置。只是二姐虽然允许他坐那个位置,但一直抓着权利不放,欲架空他成为傀儡。这些年,他为了对付二姐,为殿下报仇,付出了很多。殿下有没有发现,这凤阳渐渐地在朝着光亮而去?」
「其实,他一直在替殿下完成心愿啊。」这句话澜月不说,他替他说。
凤凌当时还未理解他的意思,但它接下来说的几个点让她醍醐灌顶,大彻大悟。
「废除奴隶制,对外贸易开放,土地改革,提升男子地位…这些词都写在您的笔记本上,我记得一字不差,他更是记在了心里,帮您一步一步走下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你可知你越这么说,我会越恨你?」凤凌眼底深幽得可怕,像一个深渊,一眼便陷入万丈。
他这次没有回避,目光坚定看向她,说:「我知道,从一开始我便已经做好了承受后果的打算。」
凤凌撑着身子摇晃站起来,从衣袋里拿出一封信,放在一旁的茶桌上,说:「原本我还在想要不要拿出来,现在,我必须要当面给你。我对你的承诺依旧作数,但不会以如今这般关系持续,你我婚事本就无三书六礼,不堂堂正正,顶多占了个夫妻名头,就算分开了也谈不上和离。但这休书必须要给你,休的不是你,是我,若日后有人拿此事为难你,有了它会有些底气。从此以后,你依旧是我的家人,但也仅此而已。」
她说完等了两秒便走了,这间屋子将不会是她的住所,她不会留在这里。
她走后,门外的阿兰从进来,看到齐心麟跪在地上,急忙扶他起来坐在椅子上。
齐心麟拿起旁边茶桌上的休书,眼泪还是不争气下来了,打湿黄色的信纸。装作坚强,只是因为她在看而已。
看着他哭,阿兰也哽咽,不满又心疼:「公子为何这般说自己?公子从来都不是这般不堪的自私自利的人。」
「总归已经无法挽回,倒不如让她走得心安一些。这些话,我压在心底无时无刻不安稳,每次她对我好一点点,内疚,自责,就会占领浑身。如今终于说出来了,我们都解脱了。」
「可公子不是说过,即便说出这些真相,六殿下和陛下也回不到过去,只会更痛苦,倒不如让一方独自承受所有吗?」阿兰不明白。
齐心麟释然说:「过去的确是如此想,可如今才明白,好意的隐瞒还不如得到真相后的痛苦。我自认为追求不悔,却以别人的悔为牺牲来成全自己的不悔,阿兰,我的确是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