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大年三十,伙计们都要回家过年,济世堂早在下午就关了门,黎宗涛也提前将点点从幼儿班接回了顾宅。
沈惟将对联灯笼分发下去,很快廊桥上就挂满了红灯笼,特别是灯笼底下的穗子还会随着风浮动,这过年的氛围更是浓了一些。
“东家,还是我来吧。”
“你来,你够得着吗?”顾之衡手里拿着对联眉毛微挑,眼里带着些许调笑的意味,看得沈惟有些不服气。
沈惟的个子比顾菁高,不过对上顾之衡还是差得多了,可这毕竟是下人干的话,怎么也没有让东家来的道理,“我搬跟凳子就可以了。”
顾之衡知道她的性子,只要是认定了的事那就绝对不会变卦的意思,于是只好走进屋子沉默地搬了根凳子出来。
沈惟以为他生气了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她低头看着面前崭新的红木凳子,便脱了鞋子踩了上去,高度刚好,她只要轻轻抬手就可以碰到了门梁。
“东家。”
沈惟喊了一声,顾之衡将对联递给她,虽然没有说话,可手却稳稳地扶着凳子,生怕她摔下来,只不过眼神忽的飘向了凳子上那双又白又小的脚,只不过脚趾缝儿边上却有好几个红肿的包。
门梁上早已刷好了浆糊,沈惟将对联往上一贴就完事儿了,就在她准备跳下来时,却听到了顾之衡突然问了一句,“怎么连袜子都不穿?”
沈惟的脚每年都会长冻疮,冬天的时候穿的鞋也是那种厚棉鞋,要是再穿袜子,走动多了脚就会发热,一热就痒得慌,可冻疮又不能抓,于是便想出了不穿袜子的办法。
顾之衡看着小小的脚趾动了动,而后听着那清脆的声线缓缓说道“我,早上起的匆忙了就忘记了。”
沈惟正准备穿鞋呢,突然被身前的顾之衡一把抱了下来,这一抱直接就抱进了偏房。
“东家,快放我下来!椅子还没放回去呢!”
这几天来“何所”的人多,沈惟怕被人看到便挣扎了一番,可又怕掉下来只得搂紧了他的脖子,顾之衡嘴角一勾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偏房。
他将人放到床上,仔细看了看沈惟的脚,沈惟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往里缩了缩,这是顾之衡突然说道“你这冻疮长了多久了?”
“我每年都会长的,都习惯了,不穿袜子就好,一穿袜子就会特别痒。”
“怎么不和我说?”
顾之衡的眼睛依旧盯着她的脚,沈惟看着他头顶的漩涡慢慢到是有些适应,“这都是小毛病没关系的。”
沈钧在世的时候,每年都会给沈惟准备消冻疮的药膏,自从沈惟来到东陵城后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沈惟的脚冷冰冰的,顾之衡看着她泛红的小脚趾忽然想起济世堂倒是有卖消冻疮的膏药,他屋里似乎也有一瓶,“你等会,我去给你拿药膏涂涂。”
说完顾之衡便走出了偏房,等到再回来时,沈惟发现他还把自己的鞋子拎回来了。
“东家,我自己涂就好了。”
顾之衡知道她害羞也不强求,直接将药膏和纱布递给她,而后又问道“你袜子放哪里了?”
沈惟指了指右边,“在衣柜里。”
不过等到顾之衡打开衣柜时,还是惊讶了不少,沈惟的衣服很少,三三两两的挂着,整个衣柜显得空荡荡的,不过那条自己送给她的白色旗袍还特意找了个布袋子挂在一旁,像是怕会落灰一般。
其实原本衣柜里还放了条麻灰色的围巾,那是沈惟之前给顾之衡织的,后来他去杭城给了一条,还有一条让沈惟直接放进了他的衣柜。
顾之衡伸手拿了双毛线袜子,又轻轻关上衣柜门,他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想到等从辽东回来就带沈惟去制衣店订定做衣服,给她一次定个几百件的。
药膏涂完后沈惟还拿纱布包了一下,免得一会把袜子蹭脏了。
顾之衡拿着袜子坐到床边,将沈惟的脚抬到自己膝盖上,而后极其自然给她穿袜子,沈惟看着他低头的样子,那双金丝边眼镜下长睫毛动了动,却听着他慢慢说道“阿惟,你会不会觉得我对你不够好?”
一直以来,顾之衡都怕沈惟受委屈,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总觉得会让她伤心,仔细想了想似乎自己总是让她受伤。
沈惟不明白顾之衡突然而来的反常,可她知道现在的他心情并不好,“东家对我很好的!”
顾之衡眉头微锁,连带着眼神也有些暗淡,倒有了一丝楚楚可怜的意样,沈惟看着只觉得心疼不已。
“可是我似乎一直。。。”
“没有可是。”顾之衡还没说完的话被沈惟坚定的语气给打断了,她凑过去,伸手抚摸着顾之衡的脸,却被他一把带进了怀里,沈惟贴着他的耳朵小声地说道“您知道吗?当初柴师父往我跟在您身边的时候,我原是不情愿的,不过后来我才发现能在您身边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只光光说是不够的,沈惟看着顾之衡还有些僵硬的表情,过了一会咬了咬嘴唇,想也没想直接朝着顾之衡的嘴角蜻蜓点水般啄了一口。
顾之衡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好一会才真正反应过来,不过这个时候的沈惟早已捂着被子不肯见人了。
顾之衡笑着摇了摇头,眼里的光彩重新闪耀了起来,他看着将自己卷成毛毛虫的沈惟,轻轻叹了口气,于是边说边想将被子翻开,“阿惟,快起来,这么捂着怎么行。”
可不管怎么样沈惟就是不肯,最后他实在没了办法,只得哄着说道“好了,现在时间还早,你休息休息,一会我叫你起床。”
沈惟蒙着被子点了点头,听着顾之衡的脚步声慢慢走远,忽地又想对他说些什么。
“今天是过年,东家要开心些。”
此时的顾之衡正要走出偏房,却听着沈惟从床边传来了这么一句话,他转头一看只见女孩坐在床上满脸笑意得看着自己,那笑容像是有感染力般让顾之衡原本还有些低落的心情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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