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曙进来时,他头也没抬问道“睡下了?”
“是。”
萧清墨点点头,抬手挥了挥,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天曙却没有动,而是微不可见地蹙着眉。
萧清墨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他,不解道“怎么?”
“王爷,今日你为何要让我躲起来?”天数不理解,分明装病时躲起来就够了。
真的发病时,王爷竟然还强忍着痛苦让他不要出现。
萧清墨笑道“你懂什么。”
“属下确实不懂,只是王爷以性命相抵,属下以为,不值得。”天曙一脸平静道。
萧清墨闻言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天曙,“值不值得,不是你能衡量的。”
天曙不语,萧清墨今日的耐性极好,平日不爱与天曙谈论这些的他,今夜竟然细细地解释起来。
“回京之后,朝堂之上定不会太平,你以为,将军府能独善其身?”
“没有错的人,反而最需要出点错。世间并没有完美之物,更没有完美之人,而姜商就像一个完人。没有犯任何错。”
“再者,此次静姝赢了赛河一战之事,早就在京中传开了。”
“姜家可谓是出尽了风头。百姓对将军府的拥戴比之皇兄更甚。你以为,皇兄会任由将军府如此下去?”
天曙摇摇头头,思索了片刻后,又问道“只是,姜姑娘的性子烈,若是知道王爷你在背后陷害姜家……”
萧清墨蹙眉,“什么陷害!本王不过是让将军府不那么完美罢了。将军府若是想长存,就必须出些事。”
“君主喜爱的是听话之人,也绝不会留下任何一个隐患。此事若是由皇兄发起,恐怕将军府难逃一劫。”
“我必得赶在皇兄之前,尽力减少对将军府的伤害。”
天曙这才点头,但仍旧为自己的主子担忧,毕竟主子好不容易才拐到姜姑娘,若是姜姑娘不理解的话,这不就会是一个悲惨的结局吗?
萧清墨仿佛看透了他内心所想一般,“她自然会生气,因此我更得让她与我亲近一些。如此才有理由去找她,同她解释。”
天曙似懂非懂地看着萧清墨,自己的主子貌似有些憨傻。
从前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晋王,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沉默了一会儿,萧清墨看着轻轻闭上眼,而后又睁开,冷笑出声,“至于你说的,拿命抵。”“倒也没错。你瞧我,如今得到的一切,哪一个不是以命相赌的呢?”
“我要的,就一定能得到,便是逆了天下,也一定要弄到手。”
天曙沉默了,每当萧清墨说起这番话时,他都自觉地不再说下去。
此时的萧清墨才是最真实的他,或者说,是天曙眼中,最应该出现的模样。
萧清墨看向窗外,突然有白色的点于空中盘旋降落。
“下雪了……”
第二日起来时,姜静姝觉得有些入骨的寒冷。
推开门一看,则被一阵明晃晃的白光刺到了眼睛。
“下雪了啊……”她暗自喃喃道。
推开门出去,雪还在下着,一片一片的,落在她的身上,很快便积了一堆。
上次瞧见下雪时,还是在战场上,那时并没有心情,欣赏高煜这下得豪迈无比的雪。
如今倒是可以安安心心地赏雪了。
正当她想搬出一个椅子出来坐着时,就看到了一个小侍卫。
姜静姝认得他,是锦朗身边的。
“姜姑娘。”他来到姜静姝身边,恭敬道。
姜静姝倒是十分好奇为何是他来的。
“怎么是你?”
侍卫拱手道“将军有令,派我来请姜姑娘一同赏雪。”
这一大早就去赏雪?如此早的雅兴倒真是让她有些无言。
“锦将军这两日就一直待在将军陵墓?”姜静姝问道。
“是。”
过年的前两三日,姜静姝就没瞧见锦朗了,一问才知道是去了埋葬他父亲与母亲的将军陵。
将军陵,顾名思义,埋葬历代将军的陵墓,锦朗的父亲也是个远近闻名的将军,锦朗继承了父亲的衣钵,也不负众望,十五六岁便杀出了自己的名号。
只是锦老将军在锦朗十二三岁时便离世了,不久,母亲也因突发恶疾随着去了,少年自此独留于世,撑着锦家。
然而锦朗的父亲,实际上死于阿剌海巴音混沌的那段日子里,不清不白地就被人陷害至死。
好在锦朗那时醉心于军事,对朝中的暗流涌动不甚敏感,虽然如今也是如此。当时他对自己父亲的的死没有过多的怀疑。而是顺着规矩埋葬了至亲之人。
而阿剌海忽儿因此,对锦朗有着深深的愧疚。几乎是有求必应。
或许是丧夫丧母之痛,让锦朗习惯了以声色犬马来放纵自己。并且有阿剌海忽儿宠着,倒是比他人多了几丝娇纵。
以及,对高煜的极度信任。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锦朗在高煜,与在凜朝时,性子差别如此之大的原因。
这样也好,没那么多血海深仇,人也可以活的自由些。
高煜没有凜朝那般精致繁复的庭院,简单粗犷得很。
偌大的庭院就在中间放了一个石桌及几个石凳。
院中的其余地方都摆放着奇奇怪怪的石头。
这样赏雪,就真的只是“赏雪”了。
石凳上坐着一个少年,锦朗穿着宝蓝色的高煜服饰。
少年身形修长,一双长腿自岔开的长袍处露出,露出黑色长靴。
真是个板正挺直的少年郎。
而那个少年郎转过头来,姜静姝却险些没认出来。
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男子是谁?!
“是不是快要不认识了。”一个轻柔但有些瓮声瓮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姜静姝忍不住打了个颤,一回头是萧清墨含笑看着自己。
她抿了抿唇。
今早算是彻底清醒了,昨晚那些事,那些话,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过着。
大早上就爆红了脸。
其中最浓烈的,便是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就交代出去了。
然而都已经说出去了,如今也不能做个三心二意,不能长久之人。
只是,她还是不敢在透亮的苍穹之下,直视萧清墨的眼睛。
“可不是认不出来么。”
姜静姝一边向着锦朗走去,一边回应着萧清墨。
“几日不见,怎的变得这样憔悴了?”姜静姝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