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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周治是死在自己眼前的。

    周家做事刚正不阿,不论是对皇帝,还是对大臣,都是直言不讳,且一直不屑于参与朝廷中的党派划分,只单独效忠于皇帝。

    皇帝也对周家愈发信任,甚至一度超过姜家,如此终究惹得人眼红。

    后来,有人以一封假的密函,告周家与边疆戎人有所来往,最终皇帝以蓄意谋反之罪将周家满门抄斩。

    那是一封破绽百出的密函,只要稍稍一查便可还周家清白,但皇帝没有。

    周家为证清白,所有人自尽在府中。

    姜静姝随萧慎远进周家查看时,里面的场景着实令人震惊,让姜静姝永生难忘。

    周家父子面对着皇宫的方向而跪,仿佛沉沉地睡着,惨白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属于生人的血色。

    然而尽管身体早已僵硬,脊背却是依旧挺直,一如周家历来的刚正。

    他们的身边放着一封血书,字字渗满了血色的冤屈,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这封密函的破绽之处,还有对皇帝的忠心不二。

    然而,最终传入百姓耳中的,却是周家畏罪自尽,一代忠臣竟成佞臣。

    史书上对周家的记载,更是让这样一个忠义之家成为了臭名昭著的叛臣贼子。

    百姓深恶痛绝,怒骂周家狼子野心。

    若是姜静姝前世能够放下对周家的恩怨,便可以从周家的遭遇中窥见一二。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残忍的帝王之术迟早会用在姜家,而不是只感慨周家古板严正,活生生断了自己的路。

    姜静姝回忆起往事,发现前世自己也是过于单纯,竟拉着姜家全部站在了太子一头。

    如此看来,今生的事应当更加谨慎。

    可若今日之事不是周治的话,那就只可能会是萧清墨。

    那只白靴上的泥点突然闪现在姜静姝眼前。

    那么,在那一个时辰里萧清墨究竟去了哪里?

    萧清墨静静地看着面前少女出神的模样。

    只见她卷翘的睫毛在月光下如同羽扇,在白皙柔嫩的脸庞上投下两片阴影,脸上细软的绒毛也因为在月光下变得朦胧,萧清墨突然很想看她的眼睛。

    “姜姑娘,”如此想着,萧清墨便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甚至连被应答后该说些什么都未想清楚。

    “嗯?”少女抬起头,因为思绪被打断,微微皱着眉,一双水波流转的圆眼询问一般地看着他。

    萧清墨一时有些分不清,究竟是月光太过柔和,还是少女的眼中盛的是佳酿,他竟是有些醉心于此情此景。

    “咳咳,”萧清墨掩饰性地握拳捂嘴,咳嗽了两声,而后从容不迫道“方才我听到了周治的话,宫中如今关于你与慎远的传言,我也有所耳闻。”

    姜静姝挑眉,颇有兴趣地看着萧清墨,笑道“哦?我自己倒是不知晓这些,晋王不妨告知一二?”

    “说是姜姑娘你,死死纠缠慎远,他不堪其扰才当众羞辱你,而你爱而不得恼羞成怒,才会性情大变。”萧清墨说完,自己都不信地摇头笑了。

    姜静姝闻言嗤笑,轻蔑道“想不到太子殿下还精通贴金之术。我退婚,不过是看清自己的心意罢了。”

    还有自己从前的愚蠢。不过后半句姜静姝并没有说出来。

    萧清墨闻言微不可查地勾起了唇角,随即问道“如此说来,姜姑娘并不心仪慎远?”

    “从未。”姜静姝道,语气中带着十足的冷意。

    前世因为赐婚,嫁给萧慎远她别无选择。情窦初开之时便已为人妇,又何来心动。

    她与萧慎远不过是比平常人多了一份夫妻的名义,对萧慎远她也只是尽一份妻子的职责罢了。

    加之每日被府中无穷无尽的琐碎之事叨扰,心累至极,又何来余下的精力让自己去心仪他人呢。

    萧慎远笑意更甚,又问道“方才姜姑娘说,是因为看清了自己的心意,那姜姑娘可是为心仪之人退婚的?”

    姜静姝皱眉,她总觉得萧清墨问得太多了,若是问她喜不喜欢萧慎远,还可以理解为是长辈对后辈的关心,但如此一问,倒像是在探自己的底。

    “看清自己不心仪太子罢了。”姜静姝看着萧清墨,后者眼里并无什么特别的情绪,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姜静姝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不过十六岁,平日也甚少与男子往来,哪里会有心仪之人。”

    “原是如此。”萧清墨笑得有些心满意足,却是很快的压了下去。

    姜静姝则是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又皱眉问道“那么退婚一事……”

    萧清墨看着姜静姝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了然,悠悠道“皇兄迟早会答应的。”

    姜静姝挑眉,萧清墨怎么又是那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语气。

    她看着萧清墨整洁干净的衣物,又想到了那个一直让她耿耿于怀的泥点。

    姜静姝有些烦躁,皱眉想着,或许是自己过于疑神疑鬼了不成?就算萧清墨出了一趟客栈,那也并不能代表什么。

    书房内,皇帝疲倦地看着姜商。

    “姜商啊,自我父亲还在世时,你便是凜朝最位高权重的将军,这么多年来,姜家的忠心我又怎么看不到呢。”

    皇帝眼中满是对过往的怀念,动情道“我知道你与将士们情同手足,想为他们讨得一个日后保障。但你也知道,越是身居高位,越是身不由己。”

    皇帝自称为“我”,瞬间将二人的关系君臣拉近,姜商心中也是动容,忙跪下道“皇上,此事绝非姜家所为,老臣以项上人头担保!”

    皇帝赶忙扶起姜商,笑道“我自是知道不是你所为,姜家的忠义我是最信任的。此事若真是你们所为,那我着实会心寒。”

    “方才在众人面前,我说的那些也不过是气话,姜大将军,你应当能明白我的用意。”

    姜商当然明白,帝王若是当众表达对一个臣子的信任,最易引起他人的猜忌,最好的方式,便是对谁都同样的冷漠,背后却挨个拉拢臣子,为帝所用。

    “老臣知道。”

    皇帝闻言轻轻点头,而后颇为感慨的叹气道“此事着实出乎我的意料。然而,姜商啊,你们的心我看的见,可这年轻的后辈……”

    皇帝欲言又止,而后摇头自嘲道“后生可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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