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锋营紧赶慢赶，第二天黎明时分总算到了寿春城。
巡检尤复听说南边来了大队人马，慌忙出城迎接。
“你是巡检尤大人？”
“正是下官。敢问将军是江宁来的？”
“我部江南东路北伐军统帅潭州王帐下先锋，贼兵将至，即刻起寿春由我部接管。”
先锋官也没有废话，直来直去说了身份和来此目的。
“贼兵！贼兵来了？”北地贼兵盘踞，选件尤复当然是知道的。
他让人联络江宁就是想找个依靠。
没想到现在贼兵真的来了。
当然，江宁也来人了。
“唉？不对，潭州王？王爷也来了！”
尤复半天才反应过来，潭州王是统帅亲自来了。
潭州可老远了，人家王爷竟然从江宁来了。
他还以为潭州王统一江南了呢。
“这位将军快快入城。下官马上交接城防。”
巡检以为潭州王一统江南准备北伐了，立刻就倒向了潭州王。
好歹是大乾正统，比北边的贼寇路子正多了。
寿春破破烂烂的，也没什么可交接的。
城内有一共有百姓三千多人，其中民壮只有五百多人。
前锋营一到，这五百民壮便成了力工。
“小心走火！这些东西炸了可是比天雷还响！”
“快点搬！午时之前所有虎蹲炮都要上城！”
前锋将军指挥着民壮们搬运，三千前锋则就地休息。
昨天晚上跑了一夜，现在已经快累瘫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歇着，探马立刻就派出去了。
现在的第一要务是掌握敌人的动向。
巳时末，探马回来了，东路贼兵距离寿春只有二十多里了。
而且他们行动不慢，今日下午必然到达寿春城下。
“王爷神机妙算，咱们先一步赶来，还有时间布置一下战场。这寿春城就是贼寇的葬身之地了！”
听了汇报，前锋将军脸上露出了笑容。
“来人。马上去通报消息迎接王爷大军。”
前锋先到，后面还有宋同的东路大军。
此时东路军距离寿春城也不过二十来里。
昨天先锋一走，宋同也没耽搁，大军立刻启程，匆忙往寿春干来。
根据马伟的性格，宋同推断，这家伙一定会尽快拿下寿春，然后一路拿安丰、庐州等地，以最快度先占领淮南道北部地区，然后在突袭江宁或者当涂地区。
贼寇在南边没有据点，水网密布的江南，运输也是问题。
徐州过来，寿春就是个非常重要的交通枢纽，转运粮草、兵员，都要经过此地。
宋同快人一步将寿春占了，堵住了马伟的来路。
寿春城天灾毁伤严重，很难守住，马伟必定全力攻打。
那时机会就来了。
宋同盘算的很好。
如今第一步已经实现，成功先一步拿下了寿春。
下午申时三刻，马伟军中探马回归，带回了寿春被南军占领的消息。
“哼！竟然慢了一步！”马伟冷哼一声皱眉道。
“将军，现在怎么办，还去寿春吗？”
马伟出来的时候，就定下了两套方案，一套是走寿春通过淝水运粮，还有一套是走淮阴，通过泗水运粮。
现在寿春走不通，按理说应该往东去泗水。
站住一个交通要道才好继续下一步动作。
但马伟这人向来激进，让他绕到几百里外的淮阴，还不如强攻城墙都破烂不堪的寿春。
“继续寿春！那破城，他们没那么快修缮出来。咱们七万人的大军，打一个残破的只有两三万人守着的破城难道还要绕路？”
“传令全军给我加速前进！今日黄昏之前，务必抵达寿春城外！”
黄昏时分，马伟和潭州王宋同，几乎是同时抵达寿春。
马伟屯兵城北，宋同则将大队人马停在了寿春城东。
寿春城东这块城墙是破损的最严重的，根本就不用任何器械，直接将从倒塌的城墙就能进到城里。
将大队停在这边，对寿春也是一种保护。
“竟然前后脚，这马伟的动作果然很快啊。”宋同那这个望远镜看着贼寇那边的情况。
军容士气上，能看出一些端倪。
这些贼寇虽然急行军，但是战斗力应该是有的。
若是没有火炮，三万复兴军和七万贼寇面对面硬刚估计是五五开。
但是现在……
寿春城头架了五十门虎蹲炮还有四门加农炮四门连射炮。
城下还有五十门虎蹲炮，六门加农炮，六门连射炮。
这些火炮早上就运过来了。
但是寿春城头就那么大点儿地方，根本布置不下这么多火炮。
于是前锋将军便把一半儿火炮放在城头，留了一半在城下给宋同使用。
宋同到了城东，火炮立刻运了出来架好。
一时间，一百多们火炮对着五百米外的马伟营地。
那马伟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
甚至连那些火炮都没有注意到。
探子们也没有发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罗信集团这些贼寇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的自大货色。
几乎没有往江南派过探子。
这都五年了，竟然没发现江南有火炮这种东西。
偶尔一两个探子到了江南，看到的也只是江南的繁华和富庶。
对于他们来说。
火炮只是奇技淫巧不值一提，甚至有的探子看到了也没有上报的意思，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火炮是什么。
黄昏时分，马伟派出了前锋来试探。
宋同在望远镜里看的清楚，那个身穿主将铠甲的人没动，还在大营里。
现在双方只是试探，马伟也没必要亲自出马。
宋同也派了些骑兵上前，两边打了个照面，互射了几箭，喷了喷口水也就各自撤回了。
晚上，马伟大营戒备森严。
他们是攻城方，不得不防备着宋同的夜袭。
马伟和几个心腹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寿春北城的城墙还算有点儿样子，西城和南城也堪堪能用。只有东侧残破的厉害，如今那里又住了重兵。”
“咱们要打寿春便只有两条路。第一，拖住他们的主力，全力拿寿春城；第二拖住寿春城，先打城外主力。”
“本将的意思是先打城外主力，得一座寿春城不过是多一个中转粮食的要塞，但若将他们的主力消灭，那整个东部战场就是咱们的天下了！”
马伟自以为将战场看的通透，并且打算直接消灭宋同的主力部队。
“我等愿随将军直扑南军主力，消灭南军建功立业！”心腹们纷纷抱拳道。
马伟象征性的问了他们看法，但实际上只是客气客气。
谁要是这个时候提出不同意见，马伟以后一定会给他穿小鞋。
作为马伟的心腹，这些人只会顺着马伟的意思来。
“嗯！好既然大家没有不同意见，那咱们明日就发动总攻！”
“区区三万人，又要守城，又要阵战，咱们击破他们不在话下！”
“将军威武！”
捧了一阵臭脚，马伟又看向角落里的一名将军说道：
“赵将军，明日总要有人攻打寿春拖住守军。这个重任就交给将军了！”
“是。末将明白。”赵登抱拳道。
他是罗信派到马伟这边监视马伟的。
马伟一向看这人不爽，但始终拿他没办法。
明天要“建功立业”了，破敌这种大功他可不想让给别人，所以干脆把赵登给支走了。
赵登也是无所谓，打哪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他是罗信的人，只需要看好马伟不要让他拥兵自重就行。
散会议后，赵登回了自己的营盘，将明天的攻城布置告诉亲信。
身边的几个亲自都有些不满。
“同样是信王的兵，为啥好事儿都是他的！”
“咱们虽然负责监视他，但咱们从来都是尽心尽力的作战，有难打的咱们还要冲在前头。现在要立功了，却把咱们甩出来了！”
赵登挥挥手打断了众人的话道：“诸位兄弟无需如此抱怨，信王那里本将自会说明情况。咱们是东路军部将，此次他是东路主帅，咱们只需要听命行事便可！”
“将军。那咱们明天从来里进攻？”
赵登沉默半晌才说道：“就北面吧。往东靠近一些。马伟这人有些毛毛躁躁，我看那南军军容整齐，不是好打的样子。若是明天受了挫败，咱们还可以接应一下。”
“哼！没咱们功绩还要管他！”
“他总归是主帅，不容有失。诸位兄弟，各自散了吧。明日咱们的任务不重，打的就是佯攻，但样子还是要做到的。不要给了他话柄。”
“唉！”
众将士散去，各自心事重重，有想争功的，也有不甘的。
另一边，寿春城内，宋同已经入了城。
大军还在城外，具体作战不用他打，指挥作战也有将校官佐。
宋同是尊贵的王爷，况且他的身子骨也不怎么好，当然要住到城里了。
“王爷。明日贼兵必然进攻，只是不知他们会将重点放在寿春还是城外营地。”
宋同这边也在研究明日作战方案。
副统帅是崔强，原来在都昌做百户，后来升任江宁千户。
这次又升副统帅，虽宋同北伐。
“以你看，这马伟会把重点放在那边？”宋同笑着抬头问道。
崔强指了一下寿春地图的旁边说道：“那马伟性格急躁，末将看来，他八成要打城外营地。”
“是啊。城外是咱们东路军主力，消灭了东路军，他南下也就没什么阻碍了。”宋同点点头道。
“明天一战关系重大，是咱们东路军的第一战，一定要打出战果。不要被魏南那小子比下去了。”宋同嘴上挂着笑意说道。
对面那七万来人压根就没看在宋同眼里。
宋同现在想的只是如何取得更大的战果。
崔强也颇为轻松，他虽然为人谨慎一些，但是手握利器，明日之战必胜。
如何胜，有多大战果罢了。
“王爷。明日末将全力以赴，争取将东路贼军打残！”
“好好好。小崔啊。你办事本王放心。你放手打，本王在城上给你打帮手。”
“是。王爷。”
两边的战法都议好了，营地外的夜色格外平静。
双方都没有搞夜袭，这一夜显得格外平静。
清风吹过淡淡的树叶清香，五月末六月初的夜，风清气爽。
……
五月三十日清晨。
守城城北，响起了连绵的号角声。
贼兵们发动进攻了。
黎明时，探马就发现了贼兵开动。
崔强也立刻出了寿春城，进驻城外大营。
大营复兴军立刻动了起来。
贼兵的影子还没看到，复兴军们已经准备好了。
甚至火折子都已经对准了火炮的火捻。
就等着贼兵来送死了。
天色刚有些蒙蒙亮，贼营大门开了，先后冲出了三千步兵和几百骑兵。
这一批是赵登的人，负责佯攻寿春，拖住城中守军。
紧随其后的是马伟的主力，三千骑兵一万前锋步军。
之后是中军大阵，五万余人。
正常情况，主帅一定要在中军大阵之内。
但是马伟这家伙自大狂妄，自以为自己武功不错，竟然跑到了前锋营要冲阵。
“兄弟们，跟老子冲过去，砍翻这些南军，以后江南就是咱们的了！”
“冲！砍翻南军，占领江南！”
战鼓声声，贼寇们士气高昂的发动了进攻。
寿春城头，接着朝霞，宋同正在看着场中的形势。
城下那些呜呜渣渣的贼兵，一看就是佯攻。
他们的眼光都没看城头，全都在瞧着东边的驻军大营。
宋同也懒得理那些佯攻的贼兵，随便放了几箭，便也把目光看向了东边。
“传令，将东城墙的火炮炮口调整到东北方向，随时准备火力支援！”
“是王爷！”
其实东边城头的火炮昨天晚上就连夜做了调整，炮口都对着东北方，就等这贼寇来袭跟他们来个两面夹击。
“咚咚咚！”
战鼓声响起，贼兵动了，骑兵与步兵的组合蜂拥而来。
贼兵越来越近，列阵的复兴军战士不慌不忙。
战马奔腾，很快就到了五十米。
这么近的距离，数千骑兵的压迫感是极强的。
冲在骑兵队伍中间靠前的马伟手里托着长刀，嘴角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仿佛看到了南军的败亡。
“冲！消灭南军放抢三天！”马伟大喝一声，将长刀举起。
“冲冲冲！”
贼寇们越发兴奋。
“嗯？那是什么？拒鹿角？”
终于，到了此时，马伟才看到那些南军最前面摆了一排黑筒子。
他下意识的以为是拒鹿角之类的防御器具。
拒鹿角对骑兵的防御能力是不错的。
但骑兵数量一旦上来，拒鹿角也就没用了。
南军的“拒鹿角”就这么一排，根本挡不住他们的铁蹄。
马伟正疑惑为啥子放了一排“拒鹿角”时，那些南军竟然将火把伸向了“拒鹿角”。
这一瞬间，马伟感觉有些不对。
对面太镇定了，面对骑兵冲锋，步兵竟然不为所动！
还不及多想，他便看见了那些“拒鹿角”发出了耀眼的火光。
“砰砰砰！”
一连串的响声响起。
马伟暗道一声不好，便要翻身躲在马侧。
他的骑术不错，多次凭借这个本领躲避箭雨攻击。
“噗！”
“啊！”
马伟引以为傲的骑术失效了。
一声闷响过后，巨大的疼痛感传遍全身。
身边的护卫看过来时，马伟已经被炸的四分五裂了！
紧接着，一连串的闷响袭来，无数骑士直接扑倒在地。
无论马匹还是身躯，没有什么能抵挡火炮炮弹的。
五六十门火炮，仅仅一轮就将贼兵前军轰下去一大片。
原本兴奋冲锋的贼兵，已经变得惊慌失措。
但现在距离南军只有二十米了，向后退都难了。
“砰砰砰！”
又是一连串的响声，这声音比刚才小了不少。
但是不耽误骑兵扑街。
是火枪的发射。
一轮散弹之后，漏网之鱼被火枪尽数收割。
紧接着便是连串的火枪射击和间或的火炮轰炸。
强力输出一波接着一波。
火枪轮换射击，填补了火炮的射击间隙，掩护了火炮装药上膛。
从而形成了不间断的输出。
就这么打了三四轮，贼兵们终于调转了马头。
他们开始逃窜了。
寿春城这边，负责佯攻的赵登已经傻眼了。
做梦也没想到会败的这么快，甚至连马伟都直接死在了那里。
木然的看了看那些黑疙瘩。
突然，马伟已经，猛地转头看到了城头上也摆着一大排黑疙瘩！
“撤！快撤！”赵登顾不得那么多，翻身上马慌张逃窜。
城头上的火炮也开火了，不过只有一半对着赵登，东边那一半对着的是马伟那边。
赵登他们助攻的就是东半边城墙。
西边的火炮因为角度问题，不容易意轰到他们。
命大的赵登竟然从寿春城墙下面逃过一劫。
“贼兵溃败，乘胜追击！”
贼兵前锋被一波击溃，崔强了发动追击。
另一头，贼兵的大队中军看到骑兵这么快就败了，那黑疙瘩又响又猛，根本无法匹敌。
而且他们的统帅马伟此时多半是跪了，士兵们哪还有胆量向前。
根本不用人吩咐，直接掉头就跑。
一个人是逃跑，一百个人叫败逃。
一万以上的逃跑，那就成了溃逃。
人太多了，逃跑起来争先恐后。
跑的快的嫌前面的人太慢，甚至直接一刀砍翻了前人！
前面的人扑街，尸首成了障碍，后面的人不注意，又被绊倒。
顷刻间乱成了一锅粥。
“砰砰砰！”
又是一阵枪响，贼兵们闻声丧胆。
“南军追来了！快逃啊！”
刚才还气势如虹的七万人，被两万多复兴军追着一路逃窜。
复兴军体力好的很，一边追一边打，十里的追击战，活捉了一万多人！
到部队撤回营地时，路上又捡了一些缴械投降的。
崔强这边统计完数据一看，一万三千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