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白看着计算机制作出来的曲线图,蓝色的线条柔滑蜿蜒,仿佛一条灵动的小蛇。
只可惜,这条蓝线,只存在于“刻度零”之下。
“看样子,人类和畸变种确实没有亲缘关系。”沉白摇头,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这结论从人类重新拾起科学那天开始,已经被科学家证明无数次了。
叶雯虽然惊才绝艳,但也只能折戟在铁证面前。
戴着眼镜的研究总长默不作声,只专心分析数据。
“曲线的波动很奇怪,和我在自己实验室做的那次差别很大,虽然总体趋势一样,但这次的波峰很明显要高于上次。”
“奇怪,这是为什么呢?”
“与上次不同的变量是地点、时间、颗粒总数……”
看着陷入沉思的叶雯,沉白知道这里已经没自己的事,他和叶雯打了声招呼,便自顾自离开了。
叶雯陷入自己的世界,似乎没注意到沉白的离去。
……
万里楼,沉白的房间。
沉白躺在床上,将叶雯的事暂时抛到脑后。
后日就是疯狂十月的决赛,他必须养精蓄锐,虽然很有可能一轮游,但做足准备总是没错的。
疯狂十月结束后,也是联邦1206年的年末了,沉白并不打算在神都待太久。
恍恍忽忽中,外面的走廊传来女性的合成电子音,这是决赛的注意事项。
沉白对这种赛场规矩已经很熟悉,他没有仔细听,而是借着这声音沉入梦乡。
……
一天后。
12月19日。
帝天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下意识时地看向自己的身体,强壮的肌肉棱角分明,手臂的力量足可以将一条山脉轻易拔起,比大海和江河还汹涌的血液在血管里流淌,视界范围是无死角的三百六十度……
完美的武神之躯,没有丝毫瑕疵。
昨晚,他依旧没做噩梦。
绝世武神的天之病症,是“在梦境中受到的伤害会真实映射到现实”,帝天是个天天做噩梦的人,在万寿市的家中,帝天每日起床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血迹,让自己的身体愈合。
s级天启绝世武神的基本能力之一,是“超速再生”。
断骨、斩足、剖心,这些重伤对于帝天来说,弹指间便可自我治愈。
真正让他疲惫不已的,是那一场接一场的噩梦。
残月,血夜。
女人的哀嚎,幼童的血,跪地的强大男人……
那晚发生的一切事,都是梦魔。
然而,帝天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做噩梦了。
自从离开万寿市,前往第六生活圈后,他做噩梦的频率便开始降低,直至现在,几乎消失。
这当然是不正常的,从某种意义上讲,“经常性做噩梦”,也算得上帝天“天之病症”的一部分。
梦魔愈少出现,就意味着天之病症在减弱。
也意味着……帝天的力量在慢慢衰退。
头发微卷的少年武神揉了揉脸颊,他看向西边,仿佛在注视着自己的家乡。
“是你的六爻皆吉么……父亲大人,可惜,我们都没有回头路了。”
过去的回忆在帝天脑海中闪过。
平心而论,帝无悔是个完美的守护者,而且他也尽到了最大努力,去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帝天的童年,算得上幸福,帝无悔也许会缺席他的家长会,但只要在家,也依然会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然而,即使父亲是很好的父亲,儿子也是个不错的儿子,也改变不了血夜之后,注定悲剧的命运。
也许真如叶雯所说,造物主是个可恶的、有恶趣味的家伙。
……
深夜
神都郊外,须弥之洞。
帝无悔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件东西。
一为半脸面具,一为闪着霓虹灯光的玩具剑。
遗物·神之假面
遗物·童趣者的游戏
和帝天十数日前使用的那根长矛不同,神之假面和童趣者的游戏,都是威力排得上号的遗物,可以多次使用,在人类反抗旧土的数千年历史中,打出了赫赫威名。
恐怕也只有帝无悔,才能同时使用这两件遗物,疯狂十月在即,联邦为增加己方战力,特意允许他持有这个两件灭世大具。
男人将剑塞到衣服里。
然后戴上了半脸面具。
神之假面拥有的力量很多。
其中之一,就是“佩戴者不会被揭晓真身”。
比起这件遗物真正的力量,这个小小的特性相当于添头,聊胜于无。
但对今夜的帝无悔而言,隐藏身份的特性,倒也帮了大忙。
他越过边郊,来到神都市区内,随便找到一处大排档,坐了下来。
背负天命的上帝,某些时刻也和普通人一样,需要喝酒。
老板和周围客人丝毫看不出帝无悔的身份,在遗物力量的影响下,也不觉得“大半夜戴个面具”有什么诡异的地方。
联邦首府,繁华之地,自然不可能有宵禁这些规矩,夜市很热闹,人们和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在夜空下欢声笑语。
大排档最前面,有一个直立的液晶屏,正在播放疯狂十月选手的集锦。
虽然已经看过很多遍,但夜市上的人们还是愿意为了自己支持的选手跟人辩论一番。
联邦有官方“福彩”、夜店、观赛平台、直播网站也会有自己的小盘口,这其中,夺冠预测赔率第一的当然是帝天,不过下注的类目有很多,谁谁谁能过第几轮、最终前十名的排序……除了帝天是毫无争议的冠军预定者外,还有很多地方值得下注。
帝无悔默默喝酒,看着屏幕发呆,帝天的脸庞经常出现在选手集锦中,每每出现,帝无悔总会轻笑着喝下一大杯酒。
大排档的老板有些江湖做派,是个社牛,他见帝无悔独自坐在角落里喝酒,便上去陪了一杯:
“老哥海量,你一个人喝了有三十升了吧?啧啧,你生命力指数一定很高。”
“还行,凑活,不过喝不醉,总少了些意思。”
“这话在理,不过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出来喝酒?”
“看比赛,这里有我认识的人。”帝无悔指了指屏幕:
“干看着无聊,总要做点什么,喝酒能打发时间。”
老板唏嘘不已:
“你认识某个参赛选手?这些孩子可真是了不得……我像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连武者都不是。”
帝无悔轻道:
“他们大多是天启者,家境也都很好,人各有命。”
“是啊,人各有命,唉,我年轻的时候,很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天启者,又没有很好的武学天赋,连脑子也不太灵光,终身也出不了头……”
“天启者也没什么好的,生老病死,爱恨别离,我也是天启者,不也要大半夜出来喝酒解闷?”
老板眼睛一亮:
“哦嚯?老哥是什么能力?天之……哎幼抱歉抱歉,不该问的,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天之病症是每个天启者的秘密,不便示人,老板知道自己犯了忌讳,连忙道歉。
不过帝无悔却不以为意,戴上神之假面后,他终于可以暂时卸下守护者的责任。
“不打紧,老板,再给我拿一桶酒吧。”
老板连忙称是,去后厨拿酒。
大排档偏僻的角落里,帝无悔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
“我的天之病症是……”
他的声音小到极致,上帝的喃喃自语化作微风,转瞬消失在夜空下。
“……分裂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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