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泥沼为分界线,两边有着截然不同的景象。
沉白仰躺在泥沼中,衣服污浊不堪;黑发金童的少女则俏生生地站在圆月之下,惬意自在。
然而即使环境大相径庭,二人的手,也依然紧紧握在一起。
“猫儿姐,你怎么在这?”
“我在去旧土祖庭的路上啊,亲爱的,我们真的很有缘分,才刚刚分别,就又相遇了。”
沉白歪了头,试探地问道:
“刚刚分别?”
少女的脸上露出了腹黑的笑容:
“准确的说,是二十秒之前,你看看,马车还没走远呢。”
沉白看向猫儿姐身后。
圆月,马车,草原。
一切清晰可见,除了隔着泥沼外,跟回到那时没什么区别。
“猫儿姐,把我救出去吧。”沉白轻声道:
“这座磁母元山莫非也有投影过去的能力?真是不可思议,泥潭中下坠的感觉真挺难受的……”
“你说错了哦,亲爱的。”猫儿姐的童孔闪过明媚的光泽:
“现在的你……状态很好,不需要救。”
在少女的眼中,此时的沉白,正从皮肤深处释放着暗红的流体,这些与血液很像的东西似柳絮、似发带,飘飘荡荡,连绵不绝。
这些暗红色的“丝带”,每从沉白身体里释放一缕,他便在泥沼中下沉一段距离。
实际上,就算在二人说话的时候,沉白的下坠依然没有停止,不过是猫儿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一时间没注意到而已。
少女既不提醒,也没将沉白拉出泥潭。
水往下流,太阳东升西落,人困了就要睡觉……身体里多余的东西,完全释放出来才好。
“怎么感觉这个形容涩涩的……”少女轻笑,挠了挠沉白的手心。
几秒后,她松开了沉白的手。
“亲爱的,我要继续走咯,旧土祖庭的路,有些远呢。”
“啊?哦哦……”沉白哀叹一声:
“我是不是马上就要出现在过去的投影里了?唉,又要看木头陀和大闇清音相继赴死,心里可真难受……”
“不对哦,亲爱的。”猫儿姐在沉白的注视中慢慢消失:
“与【创世牌·星期天】和【流光之珠】不同,这一次,你真的可以回到过去,去做一些事情,去改变本该悲剧的命运。”
“这一次,你不再是旅行者,而是……作家。”
沉白脸色骤然大变,他伸手想去拉猫儿姐,却只能下坠。
泥潭之中,他不知道跌落了多远。
在某一刻,四周滑腻的触感消失不见,沉白嗅到了带着腥气的空气。
轰!
他下意识地挥拳,捣在了前方的泥土上,岩石和土壤被瞬间轰开,沉白喘着粗气爬回地面,躺在裸露的岩石上。
巨山高大,直入云霄,黑色的岩石释放着重力场,广阔的山脉,没有任何植物或野兽。
这里,依然是磁母元山。
而且,还是未崩塌的磁母元山!
“出来了……”
沉白起身,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依然遍体鳞伤,依然污浊不堪,这是连日大战、不断凿坑的结果。
自己没有变化,然而磁母元山却并没有遭到破坏。
他在原地歇息一会儿,沿着记忆中的路往山外跑去。
木头陀和大闇清音合葬的坟墓,没有!
自己和山海流云对抗大闇追兵时砸塌的山林,没有!
那一夜,那对苦命鸳鸯搭建的婚房,没有!
幽玄域和青天域的交界,也没有大闇重澜轰出的宛如末日的核弹大坑!
沉白狂奔了数个小时,沿着来路一直跑到青天域肥美的草原上,看到的都是没有被破坏的原生态景象。
他在草原上时,见到了很多巡逻的大闇斥候,沉白悄悄劫虏几个,逼问后得到了如今大体的时间。
这个时候,大闇王族已在边界驻扎重兵,几天前,木头陀和大闇清音在观海榭消失不见,大闇重澜震怒,青天域风声鹤唳。
现在,是磁母元山倒塌的七天前!
沉白打晕斥候,随便扔到某个偏僻的地方,随后继续往青天域深处跑去。
他的心如一团乱麻,陷入沉思。
对于猫儿姐,沉白是完全信任的,既然她都说了这次是真真正正的穿越时间,沉白便毫不犹豫地信了。
由此,沉白推测出了两个事实:
其一,猫儿姐去旧土祖庭的路,一定和时间有关系,否则不可能在刚刚偶遇自己。
其二,自己和山海流云在磁母元山内部挖坑,没道理只有自己穿越了时间,而且当时,自己疯狂下沉坠落,山海则以极速“升天”,合理的推测是……自己回到过去,山海流云则很可能直接跳跃到了未来!
至于第三点,则是沉白灵光一现想到的,大闇清音曾言风雪柔从祖庭出来后,在旧土待了三年,这是否说明磁母元山在某种程度上,具有旧土祖庭的一部分特性?或者……二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共同点?
一想到“回到过去、穿越未来”这两个词,沉白便直冒冷汗。
他是受过正统科学教育的联邦学生,理科成绩还算不错,自然知道“时间悖论”这个概念。
——回到过去,这个时间点的“沉白”是否真实存在?难道这段时间有两个自己?
而且单单讨论风雪柔的情况,便会觉得时间悖论已经生效了,风雪柔在旧土待了三年,在那三年中,她经常在联邦露面,每天都要处理家族生意,逻辑上就有矛盾。
如果这是使用衍生物的“旅行”或者“幻境投影”,沉白只需像逛街一样欣赏沿途风景就好,可猫儿姐所说之语,已经对他产生了挺大的压力。
当一个人有机会扭转朋友悲剧的命运时,他便会心生责任感,更何况时间流逝,大闇家族终会找到他们,这更让沉白感到紧迫。
“算了,先别想那么多,去了再说其他,我这也算是里的穿越者了,改变未来岂不是简简单单?”
沉白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脑中胡思乱想,脚下却一直没停过。
一个小时后,他又回到了紫泓城。
这里,是他们一行人最后补给的城池,那一锦囊还香丹,也是在这里取的。
沉白深吸一口气,戴上偷来的兜帽,再次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