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瑗躺在床上回忆到这里,不禁心酸涌来,他没有陪她回去。理由说的很牵强,说是年节期间,怕杭州城里出乱子,所以走不开。
赵瑗当时以为郭思谨会不高兴,会强逼着他跟她一起回去,必竟是答应过的事。那他也只有陪她去了。
她依旧温温婉婉的笑着“那我自己回去了,让张伯一早给我派车,晚上就能赶回来。世子有别的交待吗?”
赵瑗不自在地说“府里也没什么事,你在家里多住几天也行。”
郭思谨没有答话,只是冲他笑道“我去准备要带的东西。”
次日赵瑗想到这件事,十分后悔,他应该表示关心,问问都带了些什么,有没有想带的,而府里没有的,那就着人去街上买。
转念又安慰自己,不关心是对的。这样她就知道所嫁非人。离府的时候,也没什么可留恋,可伤心的。
这个念头升起片刻后,赵瑗开始烦燥,而且是越来越烦燥。
在她眼里,自己是个混蛋,不值得珍惜的人呢。那,会不会一气之下,就住在德清不回来了?
这样一想,烦燥里又添了份担心。烦燥加担心在夜幕降临的时候,达到了顶点,令他坐立不安。
赵瑗去问张伯“世子妃走的时候,说什么时候回了吗?”
“她说当天回。”
“天马上黑透了,怎么还没回呢?”
“世子是在盼着她回呢?还是希望她永远不要回来了?”
赵瑗反问道“你说呢?”
张伯不确定地说“我看世子的样子,是在盼着她早些回来。”
“我不是盼她回,我是怕她路上出事,黑灯瞎火的,多在德清住几日不行吗?非要当天回来。真是个不省心的。”
“跟了十来个护卫,穿着官府的衣服,马车上还有王府的徽记,哪个全家不要命的敢动?”说了这些,张伯又说“可能是跟的人多,德清那边不好安排食宿问题,所以赶着当天回。
赵瑗没理会后面的话,而是问“万一呢?万一出事,我的颜面何在?”
张伯呵呵笑道“万一有事,我把我的脑袋押上,世子尽管放一万个心。今晚街上有花灯,世子不去与民同乐吗?”
赵瑗想到这里,觉得想远了,正在回忆宫宴的事呢。
宫宴是在紫辰殿举办的。用饭时,男女分开坐。整个用饭过程,赵瑗朝着太后那桌张望了几次。
隔着一个个攒动的人头,总能一眼就看到那个叫做郭思谨的,顶着他世子妃名号的女子。
她落落大方,笑颜如花,一会儿对着太后说话,一会对着皇后说话,一会对着两位贵妃说话。
那是赵瑗第一次觉得她有些陌生,这些日的相处,让他忘记了成亲前看到她的样子。
在他的印象中,顶着他世子妃名号的女子,是低眉顺眼的,天生一副温婉的、讨好的、笨笨的笑脸。
原来只是在他眼前是那样子啊。
这一刻,赵瑗心里愉快极了,像是发现了一个对自己极为有利的小秘密一样。
赵渠在桌下扯了扯他的衣襟,低问“大哥,西北角有什么?你一直往那里看?还这么开心,是在看嫂嫂的吗?”
赵瑗收敛了笑意,对着赵渠小声说:“我在看她们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好去敬酒。”
“不是先要给爹爹敬酒的吗?”
赵瑗眨了眨两下眼说“给爹爹敬过酒,就要去给太婆敬酒了。”
赵渠冲他嘿嘿笑。
赵瑗不自在地问“你笑什么?”
“最多再有两刻钟就能结束,守岁时你就可以跟嫂嫂坐一起了。”
赵瑗回忆到这里,心“嘭嘭”跳了起来,因为接下来的事,是他当时忽略掉,又在梦里清晰地记起来的。
宫宴撤掉以后,紫辰殿两边摆起了长型的桌几,桌几上摆满了各色的果品点心。
大家陆陆续续的又落了坐,赵瑗左看右看,仍看不到他寻的人。直到身着五彩衣的宫女入场翩翩起舞了,郭思谨才匆匆赶来,在他的身旁边坐下。
在宫里乱跑什么,既是去茅厕,去十趟也早回来了,他有些不悦地问“干什么去了?”
郭思谨端了面前杯子里的水一口喝了,接着便大声咳起来,声音有些大,不但临座有人朝这里张望,惹得跳舞的宫女的步子都乱了。
待好不容易止着了咳声,她拿着帕子沾了一下嘴角,低声讪讪地说“我不知道是酒,还以为是茶。”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我常用的帕子丢了,找帕子了。”
“一个帕子而已,丢了再做嘛。在外面胡乱跑,万一冲撞到别人怎么办?”
赵瑗本意是担心她的,入宫的这些命妇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哪次宫宴,都会有人惹出些是非来。
前面那些话,说出去后,赵瑗觉得口气硬了些。于是温和地问“找到了吗?”
“没有。”
“别找了。”
他以为这件事就算是过了,结果中途郭思谨告诉他,要去一趟更衣室。
更衣室是文雅的说法,就是去茅厕。
赵瑗当时也没多想,结果等了半天,仍不见他回来,这个不省心的,又跑哪里去了。
就她那个软软弱弱的样子,跟谁起了冲突,都会是她吃亏,于是便出去寻她。
赵瑗看到她,火气就上来了。他万分担心着的人,正低着头,稳稳当当坐在去茅厕路上的花廊里呢。
郭思谨看到她,欣喜地站起身说“世子,有件事想请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