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去了,参谋慌忙拿起无线电机,攻击的命令还没来得及传达,一片漫无边际的海浪便涌向了指挥棚。
师座,造反了!
大势去矣!
蔡启高心中一悲,左右的参谋们扶着他走出了木棚,屋外阳光正烈。
近在迟尺的男人,着血衣,骑白马,他浑身上下,放出万丈的光辉,犹如从太阳中走出来的天神。
蔡启高呆呆的望着他,彼此俱皆无言。
他本想这样沉默着,等到李无眠伤势过重昏倒,或者流干血死掉,那真是极好的结果。
可那无数深沉的眼睛,胜过五岳的沉重,盖过四海的幽深。
滴答滴答
双足滴下的血,让他叹了口气,以他的位置,怎么可能被吴老爷的宣传蒙蔽,只是说自己的位置,天然会选择和老爷们站在一边,然而总有些事,难以解释。心中沉沉一叹:‘我终究,是个军人呐。’
低下了头颅:蔡启高愿降明尊。
当看到他一人一马带回蔡启高师一应降将的时候,炙热的气息拍击着一张张人面,呼出的每一口气息都如岩浆,没有人的眼睛能从马上男人的身上移开,那半身红衣,俨然是此生中见过最华丽的色彩。
此时此刻,作为见证者们,毫无保留的奉献出内心最原始的狂热。
明尊!
明尊!
席胜都忍不住感叹:真是太烧了。
蔡启高等降军将领,跟随在后,脸上都有化不开的尴尬之色。
他手往下一压,于是寂静如谷:杀鬼子,救神州;减租息,均贫富。
他又振臂一呼,于是从者云集!
李无眠笑如春花,自创立明教那一刻开始,手中的刀,想的从来是斩下倭奴的脑袋,而不是取走同胞的性命;这把枪,穿透的应该是倭寇的胸膛,而不是夺走袍泽的性命。如今的结果,他比任何人都要高兴。
临时搭建的棚帐,明军将领和降军将领齐聚一堂,李无眠经过医堂弟子的包扎,出现在棚帐内。
众人齐齐起身,他望向明军将领:刚刚还没进门,就听到你们哄笑,笑什么?
席胜等明军将领目光交汇,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笑什么?当然是胜利的喜悦,不费一兵一卒的欢欣。
当然,也难免对蔡启高等降军将领投去,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目光。
李无眠侧首:我看各位好像有点尴尬,又是为什么?
蔡启高等将领顿时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心中颇有些怨愤,又无可奈何,事到如今,李无眠继续打压他们的锐气也是理所当然了。
明尊。席胜眼神示意。
奇怪李无眠今天的情商怎么这么低,在场降军将领新降,正是担惊受怕之时。
李无眠还一点不在乎的揭开别人的伤疤,说什么也有点不合时宜。
蔡启高咬了咬牙,低下头去,今日这一仗,日后的李无眠,必然被神化到一种高度,而作为这份神化的燃料,他蔡启高也很有荣幸,跟着沾了几分光,只是如果有的选择,他是绝对不愿意沾这种光。
如此,怎么能不叫人尴尬?
原来就是为了这点事,取酒来。李无眠哈哈一笑,大手一挥。
明军将领们不明白他要干什么。降军将领们同样一头雾水。酒水端上,他满斟一碗,递给蔡启高。
蔡启高心思电转,话说这是什么情况,这个明尊好像嫩的不太正常,有这样收服人心的吗?
李无眠微微颔首:不用觉得尴尬羞惭,我们本来就是同胞。
同胞?蔡启高愣了一下,这两个字,换做别人来说,他会比现在尴尬一万倍。
然而从眼前男人的口里说出来,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李无眠笑道:难道不是吗?
碗中的酒水倒映出自己的脸,他却分明从其中,看到一颗怦然跳动的赤心。
同胞?
多么熟悉的两个字,多么陌生的两个字,又是多么天真的两个字,多么让人笑掉大牙的两个字。
不由失笑:我和你当然是同胞,我和在场诸位,都称得上一句同胞。
他满饮酒水,李无眠大笑,便寻其他降将敬酒。
蔡启高心中略有些乱了,同胞!同胞!耳畔传来男儿的笑声,这两字是他心中的信念吗?又有几分真情实意,三分?五分?七分?越是这样想,越是感觉到自己的卑委,他盯着干净的碗底出了一会儿神。
你我生在这片名为华夏的土地上,难道不是一脉相承的同胞?
为什么要分个地域,分个男女,抱有成见,相互攻伐,相互厌弃,乃至彼此仇视,为了某些东西的利益和需要?
席胜来到身旁:蔡师长,如果不是危机还没有解除,不然我定要和你喝上几杯。
蔡启高不语,回望那姿度飞扬的男人。
这真的是一个天生的领袖,胸怀宽广能容纳整片青天,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魅力:你说,他到底是谁?
席胜奇道:明尊啊,怎么了?
蔡启高放下酒碗,三步作两步来到李无眠身盼,攥住他的手臂,迎着那双眸子。
先锋第二师战斗力在此次三十万大军中名列前三,马师长性情刚烈,但和启高却颇有交情,我愿前往说降。
师座,蔡师长回来了,在大营里等你。
入夜时分,听到这话,马耀光眉头一皱,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摆摆手,让亲信将大营重重包围。
他进了营帐,狐疑打量,只见蔡启高和一名黑袍人安坐,心中咯噔一下。
阴沉道:明妖一人一骑,你蔡启高师竟无人守节,万众尽皆赴贼,还有脸来见我?
蔡启高道:马兄请坐,我已见过明尊,和妖人完全不沾边,你我位置,想必也不会因为老爷说什么便尽信。
马耀光落座,扫了眼黑袍,旋即端详着蔡启高:明妖给你施了什么魔法,才半天功夫就跑来劝降我。
这和魔法没有关系,但凡心有良知,都会做出选择,明尊英雄世间无两,是能够成事的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