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金辉自南方射出,散发着神圣圣洁的气息,使凡人感到舒适和宁静,使修士感到如闻大道妙音,巩固道心。
中州,京都,皇宫内院。
那身穿龙袍的天子,却脸色黯淡,清癯瘦弱,躺在倾国倾城的皇后的怀里,正由皇后一口一口的的用木勺给他喂药。
这时那来自天边的光辉让他浑身一震,竟然脸色从黑转红,恢复了一些气力。
皇帝枯朽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亮光,看向那为他带来气运的光辉,正如久旱逢甘霖。
“为我大夏……弥补国运者,赏……”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如同推着磨盘在沙地之上行走一般作响。
“来人。”
皇后放下药碗,一个嘴上没毛的小太监一路小跑过来:“娘娘有什么吩咐?”
“去宣金刀卫指挥使过来,陛下有话交代。”
“奴婢这就去办。”
——
南天门的光辉在神州大地之上上善若水,滋养万物。
也引来亿万百姓修士就地膜拜。
“天门还在,神仙还在!上苍还在,佑我人族,生生不息。”
“太好了,仙人们还没抛弃我们,看到了吗,那道金光指引着我辈修士步入天庭!”
“福生无量天尊,愿上仙指引我们脱去凡胎,修炼成仙。”
南天门之所以叫做南天门,的确是空穴来风,有所根据。
南天门最大的倚仗,便是天界入口正在于此!天门开,引仙来,俯瞰人间,救世度难。
每十年一次的天门大会,便是大开天门,让一众人入内锻炼,赢得自己的天缘。
而在南天门悟道开天门者,则有机会进入天门提前获得天缘。
但可以肯定的一点乃是悟道入天门者,还不一定能过镇门天兵那一关呢。
像闻人竹笑这样的天才弟子,当然开过天门,闻人竹笑也成功的通过天兵的防守踏入过仙境,并在其中修炼一举突破金丹。
她凝结的金丹乃是天道金丹,是万中无一的金丹境,所以她的战力本来因为天赋就高同级别弟子一筹,加上天道金丹的助力,就算是元神境,也能战败。
之前万神指搞掂幽夜族的元神境“闻人老爷”,也是她非同凡响的体现。
而除了南天门这一代的弟子中只有四个人开过天门。
闻人竹笑,单淳以及南宫神霄。
仅此三个而已,而白七彩其实也能在此悟道开天门,不过她珍惜这次机会,准备用在进阶元神境的时候,这也是她的考量。
白七彩站在执法堂门口,和许多普通弟子一样引颈而望。
不过她心里却是五味陈杂,因为她一直以为下一个开天门的人是她。
她心里其实一直有个秘密,也可以说是一种计划和冲动。
她要在突破元神之时,一举超越所有同辈弟子,无论什么闻人竹笑还是单淳,她想要一举超越。
这是她的野望。
她是不想被任何人超越,落下的白七彩,骄傲如同凤凰一般。
所以,这个凤凰心情有些复杂的看着天上的天门,她在猜想是南天门这代弟子中哪一个在开天门。
这时,她的心里闪过一个人影,然后她立刻否认一般疯狂摇摇头。
“怎么可能是他呢,我这是脑子不好使了吗?老是想起他。”
白七彩心里自己骂自己,觉得怎么就绕不开这个人,快要成为她的心魔了,她白七彩明明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好死不死,白露在旁边叫了一声:“姐姐,你说是不是游吹云在悟道开天门呢?”
“放屁……胡说……”
白七彩爆了一句粗,然后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她看着笑着得逞的这个妹妹一般的人,就想要揪她胳膊下面的肉。
白露很了解她,立马抱紧了胳膊,讪笑道:“额,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呢,我开玩笑呢。要真是他……我以后就叫他姐夫了。”
白七彩知道越是表现出在意此事,白露越会得寸进尺,所以她闭口不言,只是眼神警告。
白露得意的吐吐舌头,顽皮道:“嘿嘿,我说的可是真的哦!”
二人再次看向蓝天上,那气势远超南天峰的雄伟天门。
——
牛头站在单淳旁边,破口大骂:“哪个不开眼的,打扰咱少宗修炼?我看着是无法无天了,藐视前辈,不尊重人。我看那,就算他能开了天门,也得被天兵天将打下来,灰溜溜的夹起尾巴做人。”
一身雪白如松的单淳凭栏紫庭道宫朱雀门城墙,似乎牛头的大骂不会引起他任何的反应,他只是默然的看着天上的天门。
他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牛头见主子心心念念着其他什么东西,一时有些奇怪,但单淳既然闭口不提,他也不好意思说啥,只是闭上了阴阳怪气的嘴巴,黯然守候在少主的背后。
“你说——这是谁的天门。”
终于,单淳开口了,自然是在跟牛头交流,朱雀门城墙上并无他人。
牛头斟酌了一番:“这是您的天门,少宗。”
单淳缓缓回头,这一句话虽然答非所问,但是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牛头炙热的眼睛与单淳那仿若寒冬腊月的寒冰相碰。
单淳收回了眼睛,看向天上的天门,身体因为一些兴奋而颤抖。
“天门……这是我的天门……对啊,这是我的天门啊。我的。”
牛头不知道单淳怎么了,他讶然看着少宗的背影,目中露出奇怪来,为什么单淳如此激动,他这句马屁难道拍的位置还别出心裁了不成?真是奇也怪也,难道我刘童的马屁已经出神入化,神乎其技,鬼斧神工,叹为观止了?
牛头也抬头看向天上的天门,他的眼中隐隐露出热忱,好似在看他也很想得到的东西。
开天门可以说是每一个南天门的弟子的梦想,因为开天门者无一不是南天门的核心弟子,传承弟子,是南天门的未来。
开了天门,自己便成为了炙手可热的新星,叫南天门这个人五大宗门之一的庞然大物倾注心血和资源在身上,有朝一日便能成为大夏人族之顶梁天柱,擎天之柱。
——
最好表弟被别人打得半死,书信飞来,任谁都是要报仇的,南宫神霄自然不会例外,此刻,他正在回天门的路上。
他乘着一只貔貅一般的神兽,在天上飞行,浑身破烂,鲜血淋漓,但掩盖不了他那刀削斧劈的硬朗面孔,以及那双代表死亡一般的眼神。
他手里提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而这颗脑袋的原主人,是一个元神邪修,专门采阴补阳,祸害了无数良家女子。
南宫神霄本来早就应该回到南天门,只是他路过一处地方遇到南天门弟子接任务围剿这个邪修,却没料到这个邪修竟然是元神境高人,这一队南天门弟子最高也才筑基,哪里会是这邪修的对手。于是被对方几近是屠戮一般的反杀得精光,剩下几个女弟子邪修准备让对方成为炉鼎。
南宫神霄恰好骑着貔貅路过,看到南天门弟子求援之后想都没想,直接杀了下去。
元神境又如何,又不是没杀过。
南宫神霄骨子里的霸道让他出手也凌厉狠辣毫不留情。
“游吹云……”
满身血污的南宫神霄提着一颗脑袋,神色肃杀,嘴里本来反复念叨着游吹云的名字,这个人他是认得的,是吟啸宗的余孽,本来他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所以南宫神霄从来没有注意过此人。
想不到这家伙一开始修炼,便让自己强行记起了此人。
罢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便是,不要他性命,废了他修为就行了。
南宫神霄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光辉,原来是南天门方向的上空打开了一道真正的天门。
壮丽的景象即使是亲身经历过的他,也忍不住的再次慨叹,若此生能再次独自开天门,定然铸就传世辉煌。
“不知是南天门哪一个天赋异禀之人在开天门……难道是白七彩?我能想到的只有她了,也不知道……七彩她这几年过得好不好,还记不记得我。”
提着一颗人头的南宫神霄突然脸红了,只是藏在血污之下,不会被人轻易看出来。
“报仇废了游吹云之后,便去找她吧。”
南宫神霄抬头看向天空:“先去看看是谁在悟道开天门。”
——
一百零八峰,凡是空地之处,都站着仰着脑袋观礼一般的弟子和长老,他们眼神火热的看着天上的天门,因为天门里有他们南天门引以为傲,以此立足的宝藏。这天门是南天门最珍贵的传承。
“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天门哎,好壮观啊,泰山也不过如此吧。”
“不知道是哪一位师姐,还是师兄突破了,不知道他能不能顺利进入天门,进入仙宫呢?”
“那当然了!能够开天门的都是我们南天门绝顶的天才,起码也是金丹境的高手呢。而且像他们这种金丹境,即使是元神境,也是不虚的。我的梦想就是成为和他们一样的天才。”
“就你啊,省省吧,我看你最多开一个茅厕门就不错了,还想开天门,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呸呸呸,你小看我,你是狗眼看人低!”
——
午马和丑牛也抬着头看着。
丑牛也惊呆了,喃喃道:“早就听说过南天门有真正的南天门,一直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但今日亲眼目睹,着实把我震撼到了,看来我以前真是自大狂。
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应该把自己跟一扇门来比,我竟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午马轻轻点头,他已经是化神境的修士,那道天门在他眼中清晰无比,而且好似抬头可触摸。
“师兄,你说是谁在开天门,你看得清楚吗?这种人才我得拐回去剑林,可不能让南天门占尽了好处。”
午马自然看得清楚,丑牛这个问题也是青云门的大家想知道的。
莫爱等人也仰望着这苍穹之下的巨门,那极具压迫感的造型快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只见午马摇了摇头,好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他小声道:“怎么可能,他怎么在那里……是我看错了?这小子还有这种天赋?”
听到午马如此喃喃,众人皆面面相觑,是什么让午马都如此惊讶?那个人是谁?听午马的语气竟然好似认识一样。
莫爱心中一怔。
大师兄和游大哥都不在山上……难道……难道是……大师兄肯定是不可能的,难道是……
青云门众人突然也想明白了其中关节,面露狂热,带着希冀看向蓝天之上,祈祷着能够看到他们希望看到的那副场景。
丑牛当然也察觉到一点味儿出来,但他不敢相信,只是摇摇头,死盯着天空,但他不断厚重的呼吸出卖了他其实并不镇定自如。
——
天空上,巨门耸立,如同天峰。
游吹云站在大鹏的背上,在那些惊骇,悚然的目光之下,他凌空踏出一步。
两步。
踏出大鹏的背,踏在无形的虚空之上,天地之间好似一一条看不见的阶梯,这条阶梯直耸入云,直上南天。
“游……游兄!”
高山惊呼,因为他发现这巨大无比的,散发着仙气的仙门,好像是……游吹云召唤出来的。
这是怎么样一种神迹啊,就连大鹏的呆呆的忘记了飞翔,在天空上盘旋,嘶吼着看向那巨大的天门,眼睛里露出无比的狂热,好像它也要入天门一般。
但它也知道,这道天门并不属于他。
它属于眼前这个一步踏出它背上,踩在虚空之上缓缓行走的人类。
游吹云已经站在虚空之上,他并没有急不可耐的走上去,一步一步走到天门面前。
但有几道非常强的目光锁定了他,这些目光来自南天门的几处山峰,想来是掌教和掌尊们。
但是有一道视线的方向不一样,游吹云知道,那时精矿洞联通的地窟,那是龙渊。
游吹云没有急着走,他站在空中,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掉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他只轻轻的回头,看着以前需要仰望,现在却好似踩在脚下的南天门一百零八峰。
他能看到广场上密密麻麻比蚂蚁还小的人群,这些人也把目光放在了他身上,一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们的目光惊奇,疑虑,狂热,崇拜。
他们也只能看到远处天门面前的一个小黑点,他们知道那个黑点便是这次召唤出天门的那个人。
游吹云回头看着终生,面前是人间回首是天门。
这种感觉很奇异,更胜他第一次被昭阳公主带到天界,看到那气派无边的天门。
而一切宛若梦幻一般,他再次来到了南天门的大门口。
游吹云定定神,他有些犹豫的原因之一是怕昭阳公主突然从南天门里跳出来,向全世界宣布游吹云是她的仆人。
他怕看到苏放乘着飞剑跟在酒剑仙后面夺门而出,他怕看到十方帝君摇着摇扇乘坐九龙战车煌煌现世,他怕看到神尊带领着天界百官降临人间。
这会让他感觉到世间虚幻,一切都不真实。
“但我终究想要上去看看啊……是否是我记忆中的样子。”
游吹云就像一个故地重游的老朋友,一时间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于是他抬腿迈向高空。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他便已经走完了一半的路程。
脚下的天梯竟然渐渐有了实物的形状,游吹云愣愣的踢了踢脚下如同玉石一般的台阶。
然后他再次踏出一步。
这一步,他的身形突然变化,膨胀,如同高山一般巨大。
他从一个蝼蚁变成了小虫一般大,如果是对比巨大的天门的话。
游吹云有些讶然的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自己好像——变大了。
再一步。
游吹云的身形更大,原本清癯的自己的,变成了天地之间的小巨人。
山河都在自己的眼里,甚至只要伸长脖子,好像能看到塞外的草原,北方的中州皇城、江南的水路。
最后一步。
游吹云的身形如同顶天立地,好似传说里开天辟地的巨人盘古。
游吹云从未有过如此奇妙的感觉,这一刻,他仿佛感觉自己伸手就能摘下太阳,踢一脚便能造成山脉,往下面尿泡尿便能形成河流。
好像天地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游吹云轻轻的回头,唯恐破散面前的云彩。
可是他并没有做到,因为云彩被他的鼻尖划破,他的真容露出,在众目睽睽,千百万人的面前。
所有人倒抽一口气。
不,是所以认识游吹云的人倒抽一口气。
“卧槽!”
丑牛惊讶的大喊,当初师兄进阶化神他也没有如此激动的反应。
“卧槽!!!”
青云门众人仿佛看到了他们一辈子也不敢相信的画面。
整个南天门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巨响,这响声竟然是来自于大家异口同声的脏话。
卧槽!!!
这是何等的卧槽!!!
所有郑家子弟纷纷面如金纸,他们恍然惊惧,如同被吓破胆的黄狗,若是有尾巴,他们都夹起来了。
认识游吹云的人都脑子嗡嗡的,如同看见了匪夷所思的事情,就算全天下最曲折最出人意料的话本也不会有这般的出人意料,骇人听闻。
“那人……那人好像是……游吹……游少宗啊。”
站在郑毒旁边的唐婉脸色苍白,她看着云里雾里的那个巨人。
“我……我没看错吧。”
郑毒咬碎了牙齿,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浑身紧紧的绷着,每有意识到自己可能将要抽筋了。
所以他浑身微微颤抖,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不可能是他。”
而黄金堂的一旁,执法堂众人露出哗然,所有人在震惊之余,也扭头去看同样目瞪口呆的白七彩。
白露长大了嘴,似乎没意识到口水从她的嘴角滴落。
白七彩激动得有些抖,但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顺便在白露的背上捶了一下。
白露这才反应过来抹去嘴角的口水,回头低声道:“姐姐,他真是姐夫!”
白七彩差点腿一软跌倒在阶梯上,她这一辈子从没有感觉到这种无力过。
——
朱雀门城墙上,牛童简直要把面前的栏杆给拍烂了,直直的被他踢出几个大洞。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是他!真的是他!”牛头好似丝毫感觉不到自己脚上传来的剧痛,他只是目光呆傻的看着天门旁的巨人。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怀疑过人生。
而单淳并不说话,他的眸子死盯着天门不转动。
——
闻人竹笑差点把师父的胡子揪下来,张阳关吃痛叫了一声,这位南天门公认的大师姐才回过神来,虽然她的神色比较正常,但嘴巴里面却是不停念叨着。
“是他么……原来是他。”
只有张阳关独具慧眼,点点头:“不要奇怪,这小子有这样的福缘,唉,这原本是你的福缘啊。”
闻人竹笑自己的手拉着手,没有说话。
——
游吹云伸出一只手来,这只手在云层中拍散许多云彩也聚拢一些云彩,这些云和在一起,竟然淅淅沥沥的落下雨来。
游吹云笑出了声,这种感觉可真是奇妙啊。
他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小声喃喃:“这便是——法相天地吗?这便是大能们的感受吗?的确好爽啊哈哈哈,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顶天立地。”
此刻,游吹云已经站在了天门面前。
即使是现在顶天立地,如同巨人的他,站在这雄伟的天门面前,也好似小孩站在一道巨大的铁门面前。
“现在我要干嘛?不会是敲门吧?”
游吹云有点诧异,但是仔细思索下,好像让自己变大除了这一事之外也没有别的作用了。
何必这么辛苦呢,还帮我幻化出法相天地来敲门,怎么有种顺风撒尿的感觉。
在神圣的天门之下,游吹云却是如此猥琐的想着。
然后,他真的去敲了门。
叩叩叩。
“你好,请问有人吗?”
叩叩叩。
“我是那个……那个游吹云……有人在家吗?”
一个巨人叩着天门,却说着令人无比尴尬汗颜的词汇。
掌教张阳关一脸黑线,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
“忘了告诉他要悟道开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