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说在昆山境内,沪军遇到了很大麻烦,蒋尊良万万没有想到,罗龙云不但胆大包天,更是决绝如此,居然派了他手下一百二十余人的骑队,反冲锋自己的营地。
本来入夜之后,伸手不见五指,让蒋尊良已没了夜战的心思,如果对方不逃跑的话。
在这样的夜晚,没有哪位将领敢打夜战,因方向不明,极易引起自向残杀与误伤,更有甚者是部队自乱崩溃。
为了防止罗龙云乘夜撤逃,他将所有哨探都放了出去,距共和军特务团部极近,只要对方一有动静,哨探便会发出信号。
但让蒋尊良万万没有想到,哨探们的信号,的确是发出来了,但对方却不是逃走,而是用所有的骑兵,进行孤独一掷的反冲锋。
特务团的骑兵连,几乎是尾随着沪军哨探冲杀过来的,本来准备追击共和军的沪军,一下子被蜂涌而来的敌骑,给冲乱了阵脚。
一片混乱之中,双方已经分不清是友是敌,在黑暗里,骑士们挥动手中的马刀,乱砍乱劈。
漆黑一片中没有人敢,也没有人有时间来分辩是友是敌,有经验的老兵都明白,唯有杀光身周的人,自己才能安全。
远处,已经率部撤离战场的罗龙云,看到自己仅有的骑兵冲进了敌阵,眼中不由得是潸然泪下。
他知道,自己的骑兵将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快撤!”
一千四百余连同二百名伤员的共和军特务团,他们含泪拔营,飞快地踏上归途。
而身后,激战而起的喊杀声,惨叫声,尚在继续。
蒋尊良是又惊又怒,此时,他也不知道如何收拢起自己的部众了。
特务团骑兵连的骑士们,已经作好了牺牲的一切准备,为了大部队能顺利返到姑苏城,他们必须尽可能地将沪军偏师拖在这里。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混战,对准备牺牲的勇士而言,颇有壮士一去不复返之悲壮,他们闷不作声地挥刀狂砍,直到自己坠马落地而死去。
有的勇士已经凿穿了敌营,明明冲出了混乱的战场,但又义无返顾地策马奔将回来,重新将自己投入战场。
反正敌人比自己多得多,挥刀乱砍,砍中敌人的几率比砍中自己人的几率大多了。
费尽千辛万苦的蒋尊良,在经过二个小时之后,才将自己的部队重新集结,亲卫们点燃了数十根火把,甚至连他们的旗帜也点燃烧了,使战场成为一个巨大的火炬场,这才让他的士兵们,慢慢地汇聚到了火光下。
蒋尊良眼中冒着绿火,真是气得七窍生烟,自己低估了这个曾经的小字辈。
看着聚拢在身边还有三百多骑兵,七百多步卒,他无话可说。
白天整天的激战,自己损失骑兵不到二百骑,步卒近一千,在这二个小时的混战中,自己就折了百多人骑兵,步卒二百余人,这可都是沪军的精锐啊。
而那天杀的特务团骑军,居然还有五六十骑挡在自己的面前,此时,沪军所部点起了越来越多的火把,将整个战场罩得通亮,场里是敌是友已一目了然。
共和军特务团的骑兵连长,才二十出头点的年龄,浑身上下都是血,因见他高高地举起了战刀,盯着对面的蒋尊良。
蒋尊良也在看着他,他想记住这个以身饲虎的年轻好汉。
“特务团的勇士们,前进!”对面的连长在高喊。
六十余骑成一个矢锋队形,以那骑兵连长为矢尖,狠狠地扎向沪军。
“给我杀光他们!”
蒋尊良咬牙切齿地一声怒吼,他抽出马刀,双腿猛夹马腹,当先窜出,迎上那名年轻的连长。
两支骑军狠狠地对砸在一起,数百对数十。
在日式军训操练中,步战拚刺刀,马上刀术等,蒋尊良的成绩属于优秀。
只见他策马加速,与那名连长战在一起,一挡一格,两马交错数会,对手久战数小时,此时显得力竭。
蒋尊良咧嘴冷笑,在马上风车般地扭转身子,手中长刀闪电般挥出,那骑兵连长的脑袋,立时便飞上半空,一蓬热血喷涌而出,无头尸身被战马驮着又奔了数十米,方才轰然倒下。
……
黑夜里,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沪军的对面再也没有了
对手的身影,只留下失去主人的战马,在血腥冲天的战场上逡巡。
蒋尊良的脸色难看之极,他看了一眼罗龙云他们消失的方向,心里暗忖,已经三个多小时过去了,估计对方已接近姑苏城了吧。
“全体集合,给我追!”蒋尊良恶狠狠下令道。
……
到了翌日清晨,前面晨曦蒙眬中,终于出现了姑苏城那满目疮痍的影子。
当一缕阳光从东方照射下来时,蒋尊良的部队已在靠近姑苏城外围,却见有支共和军部队,也从外面突然杀入。
这支约有五六百人的部队,满脸疲惫,浑身上下都是鲜血,显然,他们是从重围中拚杀出来的残部。
见有敌人来临,他们立马散阵迎敌,每个战士的脸上,写着绝然之色。
一名军官挺立营中,头部绑着纱布,只露出一只独眼,浑身上下像是刚从血海里捞出来似的,冷眼看着蒋尊良。
蒋尊良身上是一阵阵发寒,对面这个血人,烧成灰他也认识,曾经都是在一个训练基地出来的,他叫屠夫。
是的,挡在蒋尊良对面的,正是屠夫和他的残部。
他率领一团出城阻击匪徒,遭遇杜飞所部,经过一番血战,好不容易将对方击溃,却又陷入重围。
这时,他才发现敌人从四面八方增兵,意图傻瓜都想得明白。
他准备突出重围,返回姑苏城,可就是很难突得过去呀。
敌人数万,将姑苏城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而屠夫的一团,还被逼越战离城池越远。
经过二个昼夜共48小时的拚杀,屠夫一团终于逼近了姑苏城外围,可部队只剩下不到六百人,近千人倒在了从宜兴到苏州这条路上。
许多重伤员,他们不想拖累部队,怀抱手榴弹与追击的匪徒们同归于尽。
好不容易杀到城下,却见到了昔日战友,现为敌人的沪军副都督使蒋尊良,屠夫心头是一股无名之火。
见到昔日的战友屠夫,蒋尊良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屠夫是员勇将,这支疲惫偏师挡在眼前,完全是一群亡命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