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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章 这是一个连环计

    宣于渊一直故作强硬镇定,就是不想失态。

    可在这一刻,所有崩塌的情绪都在刹那化作飞灰消散而去,心口舌尖残留下的全是难以言喻的幽沉涩味。

    无声无息融入血脉骨髓,不等回味却都能清晰地察觉出,那滋味是疼。

    眼看着宣于渊的眼角越来越红,玉青时心口一堵,情不自禁地走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沙哑着嗓子小声说:“宣于渊,对不起。”

    她一心只想着经遭世间极之难,方可解自己这一身的罪孽,刚活过来的那时,若不是有秦老太和元宝撑着,她说不定就自己寻死了。

    可她没想到自己会遇上宣于渊。

    也没想到这人会为自己疼。

    她在后悔了,后悔很久了。

    可是这时候除了一句最无力的对不起,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对不起这三个字宛如最重最狠的一块巨石狠狠砸下,轰然之间就把宣于渊所有强撑出的镇定和淡然全都砸了个粉碎。

    他反客为主紧紧地攥住玉青时的肩膀,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在我死之前,你绝对不可以死。”

    “我不许你死。”

    玉青时踮脚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擦去他眼角可疑的水光,望着他的眼笑了。

    “好。”

    “我尽量活着。”

    “只要你不装哑巴日日气我的话,我说不定还可延年益寿多活些时日。”

    宣于渊最是听不得这样的话,当即眉心就拧出了一个明显的小疙瘩。

    玉青时不想让他在这事儿上过分纠结,索性拉着人走到桌边摁着肩膀坐下,把自己刚才倒好的茶塞到他的手里,说:“我知道这事儿是我考虑不周全莽撞的缘故,可事已至此,单是置气也无用,你说呢?”

    若是能靠着置气解决办法,她丝毫不介意宣于渊日日装哑巴。

    可事实上,这法子没用。

    本来就说不准还能活多久,也算不出能跟这人并肩的岁月能有多少日夜,她是真的不想把时间糟践在这种无用的斗气上。

    她活不了长命百岁,所以她耗不起。

    也舍不得耗。

    玉青时把软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宣于渊自己也端不住了。

    他仰头把杯子里温度正好的茶一饮而尽,砰的一声把茶杯放在桌上,闷着嗓子说:“行,我不跟你来气,等你嫁过来了,我再慢慢收拾你!”

    他故意把话说得恶狠狠的,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儿,可玉青时听了却满眼溢开的都是笑。

    她在旁边坐下单手托着下巴,心情很好地点头。

    “行,王爷要是想给我立规矩的话,我也不是不依的,你说什么是什么。”

    浑身带刺的人毫无征兆地软了下来,出口的字字句句都带着说不出的甜意,每一个字砸入心底,翻出的涟漪都带着腻人的气息。

    宣于渊难得被哄一次,心里美得冒泡,嘴上却硬得很,只是说:“你什么时候染了这甜嘴哄人的毛病?”

    “你说这话是真心的?”

    玉青时被气笑了。

    “当然是真心的,不然我说来哄着你玩儿的?”

    宣于渊难掩郁闷的扒拉扒拉茶杯,没好气地说:“你哪怕是哄我玩儿的,我也信了。”

    不信的话能怎么办?

    他又能拿玉青时怎么办?

    他仿佛是在这一瞬间彻底放弃了跟自己过不去的念头,侧目看着玉青时就说:“你那日说的都是真的?”

    玉青时眸光不由自主地闪了闪,苦笑着说:“大部分是真的。”

    像是怕宣于渊又开始闹,她赶紧补充说:“最要紧的部分都是真的。”

    她这一手毒术的确是从一个神秘的黑衣人手中习来,只是她是真的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也不知其来历。

    那人之所以会倾囊相授,是因为她在跟着富商游走在外时,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他的性命。

    可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她这辈子出了秦家村直接入定北侯府,也没遇上那个看上了自己的容色,有心想把自己调教好了送给贵人讨好的富商,自然是没机会再遇上那个神秘的黑衣人。

    说得太细了,就难自圆其说。

    玉青时实在是不想再对着宣于渊撒谎了,索性就只说了些许大概。

    听到这么个回答宣于渊的脸上一丝意外的神色也无。

    甚至心底还更安定了些。

    说一半留一半,这才是玉青时的行事风格。

    他早就习惯了。

    宣于渊对玉青时的底线拿捏得恰到好处,知道这人不想说的怎么都不会说,故而心里虽仍有疑虑,却也暂时压下不提,只是说:“你说到的人我在暗中寻了,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有消息,不过我已经派人前往了神医谷,看看能不能寻到可解毒的法子。”

    神医谷是世间名医汇聚之处,也是最难求医之所。

    如果说在北疆找不出合适的法子,唯一的希望就只能放在玉青时说到的那个神秘人,或者是神医谷的身上。

    玉青时没想到他赌气的时候不忘做了这么多,喉间微哽之下禁不住说:“你怨不怨我?”

    宣于渊白着眼角看她,气得不住冷笑。

    “我恨不得活活劈了你。”

    要不是实在舍不得,他现在就想往玉青时的脚上拴铁链!

    看她以后还怎么作妖!

    玉青时被他话中那股子咬牙切齿的狠劲儿逗乐了,艰难地把上扬的嘴角压下去,小声说:“那我再跟你说个事儿,你不能生气。”

    宣于渊皱眉挑眼:“你先说。”

    生不生气什么的,说完了视情况而定。

    玉青时没在意他这点儿小心机,笑了下就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知道贵妃娘娘体内的毒是怎么来的了。”

    “是皇后。”

    皇后有心想要她的命,却不会让她死在宫中。

    因为玉青时的身后站着的是定北侯,她要是不明不白地死在宫中,带来的后续麻烦太大了。

    故而皇后命人在那碗杏仁露中加的毒是分量极轻的,要不是玉青时熟知北疆毒术的路子,只怕是换了太医来查都不见得能查验得出来。

    这种毒入体无形无色,可事后会慢慢地受外物激发,随后营造出一种病入膏肓的假象,一场风寒就足以要了人的命。

    如果她猜测不错的话,在她回到侯府后皇后肯定会再借机赏赐下什么东西,而那个东西一定是无比贵重的,以至于为表对皇后的感激,玉青时绝对不会轻易收入库房,而是日日摆在最近的地方,那个东西里头,一定藏着可激发毒性的东西。

    这是一个连环计。

    杀人于无形。

    而受到这种手法荼毒的对象,玉青时不久前才刚刚见识到一个。

    那便是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