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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谁说您不是呢?

    风雨欲来的危机在不大的小县城上空无声凝聚的同时,被县太爷念叨了许久的活祖宗宣于渊也挂着满面春风的笑,跨入了春华宫镶金的门槛。

    得知三皇子今日抵京,春华宫上下早就做好了迎他的准备。

    不相干的人都被打发去了别处。

    偌大的主殿中只站着一个吊梢着眉眼看起来很是刻薄的老嬷嬷。

    老嬷嬷看到宣于渊,嘴角上扬到一半,想到什么又逼着自己把所有溢于表面的笑压回去,强行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靠着赖以为生的演技把老脸皱巴成了饱经风霜的老苦瓜。

    人形苦瓜快步走到宣于渊的跟前,左右看了看差点没能绷住脸上的苦色,狠狠掐了一下掌心才艰难没笑出声来。

    她魂不守舍地行礼问安,被叫起后不放心地围着宣于渊看了又看,确定眼前的人好胳膊好腿,哪儿哪儿看着都没事儿,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她笑着说:“殿下一路奔波着实是受累了,奴婢给您准备了祛尘的泡汤,特特加了活血祛疲的药材,要不您先去……”

    “那倒是不必。”

    宣于渊笑吟吟地打断嬷嬷的话,捕捉到她眼中闪烁笑意愈发灿烂温和。

    “听说姨母病得厉害,我还是先去看看姨母吧。”

    老嬷嬷手指哆嗦了一下,强撑镇定,一言三叹地说:“娘娘身子的确是不适,刚吃完药歇下。”

    “娘娘歇下前特地吩咐过,说是殿下回来后先休息,等……”

    “事关姨母康健,这如何能等?”

    他正要往内殿走,可脚步还没迈开眼前就多了个苦哈哈的老苦瓜。

    老嬷嬷心神俱疲地垂首站着,小声说:“殿下,娘娘刚歇一会儿。”

    “您让她多睡会儿吧。”

    宣于渊脚步微顿,要笑不笑地点头说:“嬷嬷说的是。”

    “是我考量不周了。”

    他没对老嬷嬷的阻拦有异,闲庭信步地背着手在殿中走了几步,目光落在桌上剩下一小半的金丝卷上,抓起一个塞进嘴里尝了尝,感受着口中金丝卷恰好好处的温度,话锋突转:“听闻姨母病重,茶饭不思,甚至还昏睡多日。”

    “如今这病才刚刚有些起色,想来也没什么胃口?”

    久病之人确实是没什么胃口。

    老嬷嬷听了立马就不假思索地点头。

    宣于渊见状呵了一声,把剩下的半个金丝卷塞进嘴里,双手撑着桌面慢悠悠地说:“那还真是可惜了。”

    “我特地带了些宫外的八珍糕回来,原本是孝敬给姨母养病的,可……”

    他为难地啧了一声,幽幽道:“姨母既然是没什么胃口,那就不拿来惹姨母心烦了。”

    老嬷嬷听到这儿惊诧的张大嘴,像是不知该怎么接才好。

    娘娘年少入宫,最喜的就是宫外的八珍糕。

    只是这做八珍糕的店家是个古怪人,摆三日的摊就有十日消失得不见人影。

    再加上宫外之物不好进得宫门,娘娘唯一能惦记着的就是三皇子从宫外带来的。

    如今都带来了还要拿走,这岂不是往娘娘的心口上扎刀子吗?

    老嬷嬷正发愁如何才能把这八珍糕留下,宣于渊咂摸完了舌尖残存的甜味,拍了拍手就要走。

    可他刚走到门口,原本无人的大殿中突然传出一道充斥着怒气的娇呵之声:“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老嬷嬷闻声暗道不好,悄悄缩了缩脖子往后站。

    厚厚的屏风后走出一个身穿紫色宫装的中年女子。

    女子生来一副好姿容,上了年岁后不减风韵,甚是雍容贵气。

    瞪着宣于渊时,二者的眉眼看起来竟有七八分相似。

    她难忍怒气地看着宣于渊,指着他搭在门槛上的脚说:“柳嬷嬷,去把我备下的打狗棒拿来。”

    “小兔崽子,你敢再往前走一步,我今儿就打断你那两条不听使唤的腿!”

    柳嬷嬷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成了被殃及的池鱼,赶紧低声应着好脚底打滑找了个角度趁机溜走。

    宣于渊没理会女子的怒气,顺势把脚收回来靠在抱手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口吻凉丝丝的。

    “嬷嬷说姨母久病茶饭不思,御膳房的那群奴才大约也懈怠了,连送来姨母宫里的金丝卷都只送半碟,万幸是您最近吃不下什么,否则就这么点儿东西,哪儿够您解馋的?”

    这话说得温声细语,夹枪带棒却在无形。

    原本怒气冲冲的贵妃娘娘被他噎得喉头一哽,转头看到桌上剩下没来得及收的点心气得不住磨牙。

    她指着宣于渊咬牙:“你刚回来就知道气我?”

    宣于渊愁肠百转地叹了一声,悠悠道:“分明是您先气我的。”

    他匆匆赶回来,是因为收到传信说贵妃被人暗害,病重垂危。

    结果日夜不分地赶了两个月的路,一路惊心胆战生怕有一刻是耽搁了,可结果呢?

    他还没进汴京城门,就听人说贵妃娘娘前几日出宫礼佛,光是一顿就吃了三个酒糟鸡蛋一碗红糖粑粑。

    这是病重垂危的人能吃得下的?

    开的什么玩笑?

    宣于渊一气之下意识到自己是中了算计,正想扭头就走,可汴京城门好入不好出。

    不知什么时候就在城门口守株待他的一队宫卫,突然蹿出来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拿了皇上的腰牌,恭恭敬敬地把他请到了宫里。

    被摁在太极殿中训了两个时辰,他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对上宣于渊凉悠悠的视线,先前还理直气壮的贵妃突然就开始心虚。

    她眼神飞快扑闪,欲盖弥彰地咳一声,说:“我的确是病了,只是我身子好,好得也快。”

    “是么?”

    “不然你以为我是骗你的吗!”

    贵妃娘娘气急生恼,没好气地说:“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说瞎话的人?”

    她说得义正严词,听起来好像真的是那么回事儿。

    可宣于渊一想到自己从小到大听过的无数瞎话,表情霎时就变得很一言难尽。

    “谁说您不是呢?”

    勉强捡起长辈威严的贵妃娘娘闻言顿时一噎,下一秒就听到宣于渊凉凉地说:“像您这种把我是老实人刻在脑门上的,什么时候不对我说瞎话?”

    贵妃娘娘……

    怎么办?

    想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