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腾跃,而是踩着绳索,径直向前走去,绳不晃、人不晃,仿佛他脚下所踩的是平坦大道,袖袍飘飘,神态悠闲惬意。
“青松真人的太极内功着实厉害!”无怒禅师忍不住赞道。
“传闻武当的太极内功不但可以化至刚为至柔,还可以粘人拳脚、顺势而为,青松真人走这一趟绳索,可是将太极内功的特性尽展无疑啊!”薛畅跟着夸赞,心中却有些腹诽:好个一贯行事霸道的青松真人,现在居然也懂得搞这种展示形象、宣传自己的噱头了!
青松真人踩着绳索、缓步向前,快走到溶湖中央的时候,脚下平静如镜的湖水突然间翻动起来,一个硕大的红影冲出水面,张开大口,咬向青松真人。
事发突然,但青松真人反应不慢,双脚往绳索上一压,整个人向上弹起。
岸边的众人这时才看清那个红影居然是一条长达一丈多的大鱼,浑身鲜红似火,一嘴利齿,尾鳍和胸鳍长而大……
“这湖里竟然会有这么大的鱼!”
“这是什么怪鱼?!”
……
伴随着众人的惊呼,这条怪鱼咬了个空,身体下坠、快落回湖里时,它的尾巴往湖面一拍,激起冲天浪花,整个身体借力弹起,再次咬向半空中的青松真人。
“该死的孽畜!”青松真人怒吼一声,抽出腰间长剑,迎着上冲的怪鱼信手一挥。
眼看就要将其斩中,谁知那鱼快速闪动胸鳍,整个身体加速斜向前窜,不但避过了剑斩,而且还咬向青松真人的脚。
青松真人完全没想到此怪鱼居然能在空中转向加速,匆忙缩腿,但还是慢了些,竟然被这怪鱼咬住了右脚,利齿深陷脚面。
青松真人痛哼一声,整个身体被这怪鱼拖着,坠向湖中。
青松真人须发怒张,全力刺出一剑,溶湖上空犹如划过一道闪电,怪鱼感觉到了危险,匆忙松口,想要逃回湖中,但已经晚了。
锋利的剑尖刺中了它的脊背,竟被大如铜钱的红色鱼鳞阻了一阻,但鱼鳞再坚硬,也难抵青松真人几十年的精纯内力,长剑透背而入,将怪鱼刺了个对穿,鱼血溅在青松真人身上,他顿觉皮肤犹如火烧一般的灼痛,当即痛呼出声,原本准备借这一刺之力而跃回绳索之上,但此刻整个身体却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跟着怪鱼坠入湖中。危急时刻他的左脚闪电般向后伸出,堪堪勾住了绳索。
“砰”的一声巨响,那怪鱼砸入湖中,溅起冲天的浪花。
青松真人翻立而起,脚尖猛点绳索,向后掠起,想要暂时退避,身体刚跃至半空,突觉被咬的右脚胀痛难受,并有一股麻痹感迅速向上方传递。
他大吃一惊,急忙运功抵御,同时也不再自持身份,费力的向岸边招手,整个身体却从空中直跌下去。
“不好!”无怒禅师腾身而起,朝着湖中掠去。
湖水又是一阵翻腾,落入湖中的怪鱼竟然还未死去,它穿水而出,张开大嘴,再次咬向青松真人。
事情出乎意料,在岸边众人纷纷准备救助之时,薛畅也伸出右手,想要一指点出。
突听身后“咻”的一声锐响,一道白光疾射而出,眨眼间就钉在了怪鱼身上。
到此时薛畅才看清那竟是一支箭支,在贯穿了怪鱼的身体之后,箭矢强劲的冲力还带着它,飞了一丈多远,方才落入湖中。
薛畅回头一看,唐方卓正将一张绘有彩纹的铁弓挎回肩上。
果然是没有叫错的绰号,只有取错的名字!……薛畅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唐前辈,好箭法,今日终于见识了什么叫彩衣神箭!”
唐方卓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毕竟如今武当派和铁血长河门的关系有些僵,他不想让别人误解自己是在施恩或者别的什么。
再受重创的怪鱼落入湖中之后仍旧未死,还在湖里挣扎,掀起阵阵浪花。
而无悲禅师已经拎着青松真人掠回到岸边,他刚一放开手,青松真人连站立都困难,直接坐倒在地上,声音颤抖的说着:“我……我中毒了……伤口在右脚……”说完,他闭上双眼,费力的运功调息。
只见他脸上星星点点的红疤,那应该是鱼血造成的结果,脸色却开始泛青,并且不自觉的轻微抽搐……
汪道顺有些慌了,急声喊道:“邱夫人!牟帮主!”
不需要他多喊,唐门家主和神农帮帮主牟其中已经赶至青松真人身前,一个先掏出几粒解毒丸,让青松真人先服下,另一个则小心的为他褪下右脚的鞋袜,只见他的右脚已经肿得如同一个饱满的萝卜,尤其是被咬破的伤口四周一片乌黑,让人触目惊心。
“好厉害的毒!”牟其中倒吸了口凉气,要知道从青松真人被咬到现在不过很短的时间,就发展成了这样,可见毒性之烈。
他来不及多想,迅速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在伤口处做了一个十字切,然后双手紧捏着青松真人肿胀的右腿从上至下用力挤压,一股股乌黑的脓血从切口处涌出……
邱夫人小心翼翼的用戴手套的右手粘了一点,凑近闻了闻,就赶紧移开,但她接着用手指捻了又捻,又继续放近鼻尖细闻,双眉越皱越紧……
“邱夫人、牟帮主,情况怎么样?”汪道顺见状急切的问道。
牟其中谨慎的说道:“我们不知这怪鱼的来历,无法在短时间内有针对的进行解毒,只能先紧急的排出毒血,减轻毒素在真人体内的蓄积,而真人应持续运用内力抵御,阻止毒素的进一步蔓延……让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寻找和制作解药。”
邱夫人则沉吟着说道:“……妾身闻这毒血的气味跟在迷宫中所得到的毒箭的气味有些相似,而且真人被咬中之后伤口肿胀,脸色发青,身体微颤,这些表现跟之前中毒箭的症状也相似,妾身怀疑毒箭上的毒素就是取自这怪鱼身上的毒。
只是真人所中之毒更为剧烈霸道,让咱们专门为之配置的解毒丹难以发挥效用……妾身担心一味的放血和运功逼毒会让真人很难长久支撑,一旦坚持不住,使毒素入脑,可就麻烦了……”
“嗯……”牟其中缓缓点头,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问题。他和荆湖武林的其他掌门不同,与青松真人的关系很不错,因此他双手推挤着毒血,感觉着青松真人越来越冰凉的体温,心中越发忧虑,抬眼看向青松真人的脸,感觉其面色越发的乌青,当目光扫过脸上星星点点的红斑时,突然间愣了一下,一道灵光从脑海中划过:“……这些伤疤应该是鱼血溅到脸上造成的……血溅在皮肤上,能灼烧成这样,说明鱼血亢阳……而这鱼毒却极阴……医书常云,‘万事万物、相克相生。’毒药解药往往也相伴而生……这怪鱼身具阴寒剧毒,若无亢阳鱼血相平衡,恐怕很难长得如此巨大——”
“牟前辈高见,妾身明白了。”邱夫人精神一振,对汪道顺说道:“汪统领,现在有一个冒险的办法,或许可以及时救得青松真人的性命,那就是将怪鱼捞起来,取其血液,给真人喝下——”
“不,最好是取其心头之血,应该最有效果。”牟其中又强调了一句。
汪道顺一听青松真人有救,立即抖擞精神,看向周围的武林人,还没等他说话,薛畅开口说道:“我去吧。”
话音刚落,就感觉衣服被扯了一下,他回头一看,顾诗婧脸转向旁边,嘴里却轻轻说了一声:“小心些。”
“华阳侯,你还是坐镇——”汪道顺是不想让薛畅去冒险,毕竟其身份非同小可,可话还没说完,薛畅已经双脚往地面一蹬,虽然使的是莺飞,整个身体却犹如一只大鹏扶摇而起,直冲溶湖上空。
当旧力快耗竭之时,他加速运转内息,在半空之中连续几个跨步,转瞬之间就越过了大半的湖面,这时他才慢而有序的控制着内息的流动,让身体犹如落叶一般轻飘飘的滑行落下,当他的双脚踩在绳索之上时,绳索只是晃了一晃,随即就被他运劲定住。
青松真人在绳索之上潇洒行走,无怒禅师在绳索之上纵掠如飞,都不及薛畅这一番完全不依赖绳索借力的空中表演更吸引眼球,不但飘逸快捷,而且距离也最远,因为已经快接近对岸,足可见其轻功高超、内力深厚,让岸边一众没有亲眼见过薛畅在宫廷广场连战连捷、晋升护国武者的武林人们大开眼界,心中些许的轻视和怀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薛畅望了一眼前方昏暗的通道,没发现任何动静,又转而看往脚下:那条怪鱼已经停止了挣扎,整个身体完全漂浮在了湖面之上,晃眼一看就仿佛一条丈长的红绫飘在水面。
考虑到这怪鱼毒性猛烈、生机旺盛,薛畅不敢大意,右手食指向下一点,一束劲气激射而出,正好击中怪鱼翻白的眼睛,“波”的一声轻响,眼球碎裂,怪鱼依旧一动不动,看来确实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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