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薛畅一见她,昨晚疗伤时的画面就浮现在眼前,因此压根不敢多看,两人都各自默然的望着车窗外,马车内的气氛竟然较前两日还要紧张。
快到达宫廷广场时,薛畅才忍不住问道:“顾宫主,你穿的这么……隆重, 一会儿比武时能施展得开吗?”
顾诗婧有些凶狠的看了他一眼,语气生硬的挤出一个字:“能!”
薛畅被对方的眼神吓了一跳,犹豫了片刻,认真的说道:“你昨晚内伤刚愈,又刚通了督脉,根基还不稳固,今日若遭遇强敌最好不要过于勉强, 保重身体为要。毕竟就算得了小组的二三名,你还可以通过后面比武的获胜, 获得挑战的机会。”
顾诗婧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知道了。”
接着两人又无话了。
来到宫廷广场,走进休息区,众人看薛畅的眼神更为异样,一问郭怀守才知:洛中李家家主李兴荣弃权了今天的比武。
武林大会开始了两天,赛程很是紧凑,群雄中或多或少有受伤,但都通过治疗和休息,继续留在赛场,不愿错过这样一个展示自己、切磋交流的大好机会。只有这个丁组,第一天伤了巫贤,据说至今还未清醒,第二天又有李兴荣出丑,不再出现。丁组一下子少了两人,这都是同薛畅交手后的结果,这位年轻掌门的杀伤力太强,让有的人心里感到发怵。
但衡山剑派掌门邓斐显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尽管在铁血长河门的封爵仪式上, 因为邓鱼的原因, 衡山剑派与逍遥派在江陵相处的还不错,但在木台之上这位中年美妇柳目含煞,剑法凌厉,娇叱连连,招招不离对手的要害,竟是把薛畅当仇敌来打,甚至在处于被动的时候,屡屡使用两败俱伤的打法,想挽回颓势。
这让薛畅不禁感叹:湘女果然火爆!
邓斐的拼命打法虽然让薛畅有点头痛,却不足以撼动他拥有的巨大优势,最终落败。
薛畅接下来的对手是嵩山派的大长老苏江泉,这是嵩山派掌门木灵子的师叔,一身青色道袍,白眉、白须、白发,看上去与华山派杨真人颇为相似,其年龄也与之相当,是武林大会个人比武中年纪最大的选手。按道理,到了这个年龄应该是该看淡胜负才对,然而自大周建立、嵩山派在京畿武林中一直被少林寺压制, 心态都有些失衡了,想要在朝廷召开的第一届武林大会中有更好的表现,就算不能最终获得“护国真人”的称号,能够引起皇上的重视也不错,因此请出了上一辈硕果仅存的苏江泉,想要搏一回。
苏江泉显然受到派中这种情绪的影响,同时也因为薛畅高深的武功所给他的压力,居然弃剑用掌(嵩山派的万岳朝宗剑法乃是武林绝学,其嵩阳掌法也威力惊人,嵩山派前辈高人还为此研究出了右手万岳剑、左手嵩阳掌的对敌招法,在武林中独树一帜,被称为掌剑双绝),要同已经用拳脚击败了九人的薛畅进行较量。
原本大家都认为这会是一场精彩的比武,谁知刚交手没多久,苏江泉就试图粘上薛畅的双手。第一次薛畅避过,当苏江泉第二次再来时,好奇的薛畅自持艺高,故意让其得逞。
苏江泉得手之后,立刻运内力相攻。
原来,他早就意识到薛超和杨明远是他在丁组里的劲敌,尤其是薛畅拳法的精妙、身法的灵活让他十分忌惮,毕竟他年老体衰,不利久战,所以才想利用自己修炼日久、内功深厚的优势,与这位年轻掌门比拼内力。
两人在台上突然静止,相对而立,四掌相贴,这一姿态顿时引起了场边的一片哗然,甚至如郭怀守等人直接开口骂,“苏长老无耻,居然使出这种阴损的招法,想要以大欺小……”云云。
但是骂归骂,两人内力相拼还在进行,要想强行终止比赛,却不是担任裁判的龙卫所能决定的。
当龙卫统领曹忠向在城楼上观战的泰祥帝请示时,这位年轻皇帝想了想,反问道:“这位老道长的内力比得上杨真人和无悲、无怒禅师吗?”
“肯定是没法比。”曹忠回答。
“和独孤真人、青松真人、苏侯爷相比呢?”
“那也不如。”
“若是薛畅连他都战胜不了,又如何能够履行之前的约定呢!”泰祥帝冷声回道。
“皇帝哥哥!内力比拼相当凶险,万一因此让薛郎受伤……”洛阑梦的哀求声传入泰祥帝耳中,他稍作犹豫,即下达命令:“让他俩的比武继续进行,同时让无悲、无怒两位禅师全力关注这场比武,一旦发现不妥,立刻出手,保证其无事。”
“是,皇上。”
薛畅没想到这位已入耄耋之龄的老道长居然是要与自已比拼内力,他虽然不怕,但也不敢小视,毕竟年龄摆在这里,因此当对方的内力透过双手、企图一涌而入时,他已经全力运起九阳神功,让真气在双手的劳宫穴筑起了坚固的堤坝。
刚开始,苏江泉的内力如同风暴中的海浪,气势异常惊人;然而薛畅的九阳真气却如巍峨的高山,任凭你如何拍打,始终屹立不动。
苏江泉猛攻了一阵之后,始终不得其门而入,自己反而后力不继,不得不改变策略,将狂风暴雨化为和风细雨,内力的输出明显减少,但还是一直在持续,显然是想通过持久战来耗尽薛畅的内力。
薛畅原以为对方还要再猛攻一阵,没想到这么快就改变了打法,当即也减少真气的输出,保持与对方攻来的内力相当。
等到这一轮其他木台上的比武都已结束,薛畅和苏江泉依旧站立在场上,因此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他二人身上:只见薛畅身形伟岸、神情平静而苏江泉面目愁苦、越发佝偻,实则高下已分。
只有顾诗婧从两人内力比拼的一开始就认定薛畅会最终获胜,毕竟昨晚在疗伤过程中她可是亲身体会过薛畅无比磅礴而持久的至阳内力,不过即使深具信心,她也始终关注着场上。
明明苏江泉攻来的内劲已经由小河变成小溪、小溪变成沟渠,但他依旧在苦苦支撑。
薛畅感觉到他身体已经开始颤抖,实在有些不忍,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苏老前辈,咱俩同时停手吧,你是赢不了我的。”
苏江泉惊讶的抬眼看他,他没想到内力比拼都这么久了,对方还可以如此轻松的开口说话,而他却不敢,只怕一开口心里憋的这口气就泄了,对方的内力反扑过来,油干灯枯的自己只怕会受重伤,于是他埋头不应。
薛畅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顽固,实际上他完全有足够的余力将对方击垮而自己又不受伤,但是这样一来对方可就废了,如此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道长倒在他面前,他于心不忍。
更何况从门派的利益来看,薛畅昨天让李兴荣备受羞辱、导致今天都没出现,恐怕他自此与洛中李家就有了仇隙,而以洛中李家为首的京畿五大家也会因此与逍遥派疏远。在前日的门派比武中,逍遥派一众青少年徒弟击败伏牛寨,使其成为笑柄,其寨主牛顶天本就对薛畅没有好脸色,此后一见薛畅更是面如锅底,如果不是顾忌薛畅武功高强,恐怕早就大骂出口了。如今他要是再将嵩山派的老长老给废了,又将得罪一个门派,这些全是京畿武林的门派,恐怕自此之后逍遥派弟子进入京畿地区会寸步难行……
薛畅思虑再三,再次开口说道:“苏道长,这一场比斗,你我算平手可好?”
苏江泉一愣,随即眨了眨眼,又恐对方无法看见,又费力的点了一下头。
薛畅斟酌了一下言语,朗声说道:“龙卫大人,我和苏道长相斗如此之久,始终无法战胜对方,为了避免两败俱伤,希望能以平手结束这场比武。”
这话一出,观战区又是一片哗然。
从比武大会开始至今,还从未有一场比武是以平局结束的。更何况薛畅此时运功开声,场边众人个个听得清晰,而他的对手苏江泉道长已经开始身体抖得像有虱子似的,谁胜谁负,一望可知。
泰祥帝在城楼上也听清了薛畅所说的话,当即问道:“这个薛畅明明已可获胜,为何却要求平手?”
“或许是为了顾及苏道长的面子。”曹忠回答。
“薛郎心肠可好了,定是怕那位老先生因战败而受重伤,先与其商量好了、让其放心之后才会说出这番话的。”洛阑梦此时见薛畅掌控着场上的局势,大为宽心,兰心惠质的她居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看来这个薛畅还有点侠义心肠,朕要是不同意,反倒显得朕不通人情。”泰祥帝一抬手:“朕准了他俩平手。”
“是,皇上。”曹忠回身对等候命令的龙卫嘱咐了几句,让其赶紧下去宣布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