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琅琊郡,临淄城,郡守府邸。
一个方面大耳的中年男子,一身玄色官袍,面前是琅琊郡的大小官吏。
两个时辰前,临淄校尉蒲勇忽然作乱,伙同来历不明的年轻人,燕国商贾乐平,西夷异邦客一起,在东商会成立之地,昌河之边,将司马焘劫持而去。
两年了,自从秦皇和太子出了咸阳,司马忠就觉得,天上的天光都黯淡了许多。
今日,今日这晴天霹雳。终于砸落了下来,他同糊涂的墨家巨子姬风和大梁太守不同,知道了临淄有人对付自己,秦风两字,瞬间划过脑海!
就是大秦四壁之一的章邯,都在自己的钳制和软刀子太极之前,无法公开和郡守翻脸,寻常人等,谁敢在琅琊郡对付司马忠的?
敢动手的,形式如此雷霆的,肯定就是那个大风山横空出世的秦国二世了!
只是司马忠怎么也想不通,秦风怎么会和疯疯癫癫的乐平扯上关系,那个老小子,不是一直为了海上的事情焦头烂额?
司马忠就和儿子在神阁中说的一样,表面是关中贵胄后裔,其实内心,根本就不信什么大秦一统九州之话。
自己一族的司马错,为了大秦如此殚精竭虑,最后还不是不过尘世一沙,就那么消失在了世人的眼中。
天地间,将相无论多么出众,都抵不上一个最最昏庸的帝王,这是司马三兄弟,心中共同的念头。
司马忠征在那里,想着自己的心事,临淄大小官员都很是畏惧他,一时间无人敢出声打断郡守大人的思绪。
只有临淄御史,监督一郡百官,中书府令陈云的侄子陈立,眸子不断打量着郡守,这是个瘦竹竿一样的中年人,陈立清了清嗓子,故意咳嗽几声,这才将司马忠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
“蒲勇,那是殿下身边,巴郡娘娘的族人啊,突然对犬子下手,勾结贼人,我,我这怎么对得起殿下对我的器重,明明殿下让我好好照顾蒲校尉的!”
司马忠知道,自己的临淄郡立下的人设他醒目,现在反而弄巧成拙,这才在属下面前,有如此话语。
琅琊郡守手腕颇高,现在堂前文武,大半都是他提拔起来的,也都是最信司马忠的话,看见郡守伤怀,几个官员同时出声。
“蒲勇天性愚鲁笨拙,易被蛊惑,大人对他如何,我等都看在眼里的,殿下最是睿智英明,为了这等小事,断断不会怪到大人身上的!”
“是啊,大人,现在当务之急,一是找到公子,二是冲出临淄城,蒲勇封闭四门,不许人进出,这不就是造反了?”
“一个小小校尉,也敢造反?等到章邯,项羽大军来了,把他剥了皮,就挂在临淄城头!’
“章邯水卒离着此地五百里,项羽大军,更是在渔阳?现在信都送不出去,怎么来?刚才郡守通知大家到此的时候,没看到城中已经乱成了一团!大人,要及时弹压啊,否则此事就是大人没有过错,只怕陛下和殿下都要降罪的!”
司马忠之前,老成持重的,脾气暴躁的,另有心思的,众人吵作一团,司马忠却只是皱着眉头,不发一言。
既然不是嬴政,就是秦风到了,这临淄和咸阳,哪里还能并存。
自己两年来,苦心经营,一半布置,不就是为了防备今日,蒲勇,蒲勇算个屁,五百戍兵,只要东胶那边的人来了,马上就能把蒲勇的灰都扬起来!
算算时间,渔阳那里,也该是今日发动了,乱起来就好,但愿南边楚地,吴越之地还有英豪,大家一起从秦风身上,咬一块肉下来。
想到这里,司马忠的嘴角不禁翘了起来,他双手伸出,在身前虚按了一下,满屋子官吏,顿时安静了下来。
“犬子,我已经派人去找了,蒲勇封闭四门,陈立,你是琅琊职位仅次我之人,临淄无兵,只是商贾多啊,虽然现在天下安定,行走天下,哪里不要护卫?”
“你就以琅琊御史的职份,去把那些护卫集合起来,蒲勇若是不听劝诫,当就地格杀!”
司马忠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昂头沉声说话,熟悉郡守的人都知道,只是郡守大人心意已决。
往日此时,殿中的官员,特别是众人心中,临淄城第一狗腿陈立,总是第一个拍着胸脯,仰头一个“诺”字!
今日,陈立却是萎的厉害,弓着身,垂首站在众人之前,被郡守点名,也没有半点站出来的意思!
“嗯?”
“陈立?怎么不领命?”
“大人,不是陈立推搪,昨日陪几个咸阳来调研的巡察使说话,这,这肚子吃疼了,陈平大人在南方,已经干掉了两个郡守了,这,我招待巡察使,也是为了大人,为了琅琊郡啊!”
陈立此话滴水不漏,只是司马忠知道,这个滑不留手之人,只怕不能用了,此事,说不定此人已经知道了什么端倪。
他面色一冷,想到了蒲勇纵然封闭四门,只是昌河水面畅通,弟弟早就准备好的人,进城只要一日即可。
“好的,你不去,自然有人去,陈御史先回家,养养身子的好,赵平,就是你了,去调集商贾卫队,给我拿下四门!’
“诺!”人群中一个大汉站出,欣然领命。
陈立明显的感觉到了大人的不悦,只是心中,哪里有半点惧怕,此地在他心中,仿佛成了龙潭虎穴。
邯郸郡郡御史,告了个罪,捂着肚子,就满脸愁容的走了出去,身后,是面色越来越阴沉的司马忠。
低头回家的陈立,现在哪里把司马忠的敌意放在心上,他毕竟是有根子的人。
和那位中书府令的叔叔,从来没有断了书信的联系,司马忠是不是殿下的人,咸阳对临淄城上了心,他又岂会不知?
郡御史走出官衙的时候,临淄天空,正好一道炸雷响起。
陈立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邯郸,只怕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