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琅琊郡,临淄城西的一所大宅内,蒲勇粗大的手指用力的抓动头发,他总觉得郡守司马忠做事不地道,只是,这不地道,又好像不是单单的东商会之事上不地道。
临淄校尉正在烦闷,忽然一个下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躬身禀告,说是门口有魏地客商夫妇,要拜见校尉。
齐地富庶,且又有私铸铜钱,调银这样的上不得台面之事,商贾要想在临淄立下去,有点夹缝中求生的意思。
夹缝中要想赚钱,就要结通当地秦国官吏了,所谓鱼有鱼道,虾有虾道,临淄校尉虽然是武职,却是太子妃的族人,这份面子,可是让他在郡守面前很能说上话的。
这也是虽然秦风当政,秦国地方国政一向是戍兵不政,蒲勇家,也每日有商贾上门结交的原因。
只是今日的临淄校尉,哪里有闲心见什么外人,身子歪在木椅上,只觉得脑子不够用,头中千万思绪,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的憨厚大汉,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不见,不见,本将在研究学问,方才有些思绪,都被你搅乱了,去,把我妹夫,太子殿下编撰的大风山书册拿来,我要好好的参研一番!”
蒲勇不同文字,府中谁不知道?只是校尉大人家中却又有全套的大风山教材,看不懂字,说是看看上面的配图,也能让人豁然开智。
屋外站的一个奴仆,听了校尉的话,飞一般的取来了一本大风山物理,另一个下人去打发来府的魏地商贾。
蒲勇双手合在胸前,口中默念一番,然后异常虔诚的打开了物理书力学这一课。
虽然力学和郡守大人的政令毫无关系,蒲勇却是盯着书中斜坡的配图,好像多看看,就能想出天地洪荒的奥妙。
就在蒲勇翻到了引力一课,看着配图中苹果砸在太子头上的插画之时,那个被打发走的下人,脸上有些狼狈的又跑了回来。
“大人,那魏地商贾,说是大人的旧交,还说了,大人要是看着这信物想不起来了,他们马上就走!”
“旧交?我来临淄前,一直在巴郡种田,不是,巴郡钻研兵书,哪里有什么魏地的旧交,什么信物,拿上来!”
看着殿下头上的苹果,觉得这东西肯定好吃的蒲勇,单手伸出,仆役连忙递了一串蒲草编成的清香草条递了过去。
蒲勇一看此物,顿时心中大有亲切之感。
巴郡蚊虫众多,蒲家是最早用蒲草结成草条,在屋中摆放,用来驱散蚊虫的。
这草条有种特殊的味道,蛇虫之类闻到了,就要远离。
只是此物,只有巴郡,蜀郡才有,到了齐地,蒲勇再没见过了,现在见到,心中顿时大有亲切之感。
“此物是魏地商贾留的?倒是奇怪了,是巴郡认得我的人,在大梁做买卖的吧,嗯,咦?”
蒲勇本来脸上挂着笑意,随意翻看着草条,忽然看到此曹特殊的编织方式,忽然那堵塞的大脑,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耳中,更是传来了一句恐怕至死都不会忘掉的话。
“心灵方能手巧,清儿乃是大爷爷一门的女孩子,心中清明,才能编织出如此顺美的草条,蒲勇!你看你编的什么,就是后山的猪草,也比你编织的草条看着舒服些!”
这句话以后,不是全部蒲家孩子的笑声?
还有笑声中,那个自己一直仰慕的表妹,在风中掩口的盛世美颜?
蒲勇是蒲家二房的孩子,其实和蒲清没什么交集,心中的这番记忆,算是关涉太子妃最为温馨的一段了。
眼前的草条,分明是大掌柜,也是清儿妹妹编织出来的,难道,难道?
大堂山,厚嘴唇憨厚男子,想到这里,呼吸一下子粗重了起来,他忽然感觉腿有些软,声音也嘶哑了起来。
“快,快请大掌,不是,请魏地商贾前来,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熏香,把前几日南洋那些土人送来的檀香,给我烧起来,烧起来!”
蒲家人谁不知道,清掌柜最爱清雅之物,蒲勇比起宋人,提前一千多年引领九州雅习,不到片刻,一个气宇轩昂的青年男子,身后跟着一个清丽绝伦的美妇,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蒲勇一眼见到,那个美妇人,正是蒲家大掌柜,当今太子妃蒲清,也是自己从小就又敬又怕的表妹,神色一滞,一下就站了起来。
蒲清看着自己这个憨憨的表哥,想起了秦风的嘱咐,这校尉府中,定有不少郡守的探子,这才用的自己一门的信物,没有用章邯或者东宫之印。
眼见表哥失态,蒲清轻轻咳嗽一声,秀眉扬了扬。
笨拙木讷的蒲勇,见到了表妹,脑中那股淤塞顿时畅通,他福至心灵,很有威严的摆了摆手。
屋中七八个仆役会意,知道这是老爷要谈生意,谈保护费的事情了,便一起退了出去。
蒲勇眼见众人走远,亲自关上了屋门,回头看去,表妹好那个剑眉男子,已经一起坐了下来,不断的吸着鼻子,还对视了一眼,显然是喜欢这南洋檀香。
邯郸校尉,抢上几步,跪在了女子的面前,咚咚几个响头。
“二房地字号子弟蒲勇,见过大掌柜,邯郸校尉,见过太子妃,大掌柜怎么到了齐地,我以为大掌柜的,一直都在咸阳殿下身侧呢。”
蒲清低头,看着这个憨憨的表格,还是少年时候的风格,有眼不识金镶玉,不禁笑着摇头,对着秦风无奈的笑了笑。
“你现在是校尉了,不是巴郡蒲家子弟了,怎么样,也该先以官位之礼相见啊,家法当在国礼之下的,再说了,我虽然离开了咸阳,也是在殿下身侧的!”
离开了咸阳,也在殿下身侧?
蒲勇听了面前表妹的话,以超出了平日水准数倍的智商,一下子想到了关键之处。
能让大掌柜表妹跟在身后的,除了咸阳那位监国太子,除了桌上那本大风山物理的编撰,还有何人?
蒲勇看着秦风似笑非笑的打量自己,咚咚又是几个响头。
“蒲家蒲勇,见过大掌柜夫婿,见过大秦太子,太子降临齐地,蒲勇不知,就是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