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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天下大势, 小国林立, 大国霸权,郡县之间更是摩擦纷扰不断。百姓生活苦痛, 流匪四下作乱,反观高官在位者,抓着末世那最后一点点繁华, 依旧极近奢华, 夜夜笙歌。国之不国, 民何谓民!

    东边最为富庶的是苍岚国,此国重文轻武, 气候终年温热合宜, 粮食补给充足, 多年以来一直作为商路要道。

    西边占据的是未央国,此国崇尚武力, 国人个个从小习武,武力超绝, 然此国大部分地区终年积雪,粮食供给不足, 百姓挨饿受冻者不胜枚举。

    两国之北拥有最为辽阔的地域则分布散居着众多的游牧民族,因地处谟北沙漠之上, 四周皆是荒土,粮食极度短缺。但游牧人天生孔武有力, 仗着自己高大的身躯, 常常有游牧民族成群结队直接闯进两国边境之地, 烧杀抢夺,无恶不做,边境百姓不堪其忧。

    紫檀山下,苍岚与未央两国交界处,一间小小茶肆坐落了些许年,漫漫风雪,炎炎烈日,一点茶香,一片炊烟,已够抚慰舟车劳顿的旅人,因而茶肆的桌椅总是座无虚席。

    有喝茶之处必有说书之人,有说书之人必生是非之事。

    只听得惊堂木重重一拍,原本还人声鼎沸的茶肆瞬间安静了下来,一位垂垂老者佝偻着身子,拍打着扇子踱步到了讲台。满意地看着底下兴致勃勃等待开讲的旅客,啜了一口浓茶才不紧不慢开口道:“今个老朽就讲一讲这未央国国君凤帝,大兴武力,兴盛风雪之国的事迹。人人皆知,这未央国原本只是个小小郡国,常年风雪不断,国人生活不能更苦。但自从凤帝登基数十年以来,努力训练未央国士兵,使得未央国以武力闻名天下,更与多国建立贸易往来渠道,以皮草为盛,在那凯凯雪原开出了繁茂的希望之花,国力发展至今足以与苍岚国一较高下。”

    “一派胡言!”讲台下方一青袍束冠的年轻男子却是听不下去了拍桌而起怒然道:“此等小小蛮夷之国,仗着武力强势侵犯周边小国,强取豪夺之行径,为君子所不齿,想我苍岚千年传承,历史久远,经典文学诗歌比比皆是,历史上不知出了多少文人雅士,什么风雪之国,焉能与我泱泱大国比肩!”

    一彪形武夫,本正听的津津有味,听了青袍书生的话怒不可遏,一把掀翻了桌子愤然回击:“蛮夷怎么了!蛮夷还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呢!当今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苍岚国君启帝昏庸无道,整日沉迷后宫玩乐,更是纵容底下官员搜刮民脂民膏,朝廷风气不当,百姓自然也只能跟着受苦。再说游牧之战,我国凤帝御驾亲征,壮哉士气的时候,你们启帝还指不定躺在哪个女人的温柔乡里呢!对边疆要塞不闻不问,对百姓困苦无动于衷,甚至实行割地赔款的退让政策,使得敌寇更加猖獗,百姓不堪纷争,纷纷远离边境,竟形成了千里之域唯余孤城的奇景,白白将疆域拱手让人,这种壮举我这等蛮夷实在是做不来!”

    说到最后,四周宾客具发出一阵阵不屑的讥笑声。

    “你!你们蛮不讲理!有辱斯文!”青袍书生羞红了脸,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随手拿起碗筷就砸。

    两旁的同行人员一看打起来了,哪里还忍的下去,撸起袖子为了捍卫国家尊严干架,一时之间,狭小的茶肆里板凳与桌椅齐飞,哀嚎和惨叫一片。茶肆的老板和伙计躲在桌子底下,一脸的生无可恋,这种情形一年到头循环往复,怪不得茶肆的老板换的那么快,他们都快麻木了。

    一片兵荒马乱的废墟之中,还好有一方净土。非离不动如山,如闲庭看般花般悠然饮茶,他下山之时刻意用术法掩藏了血瞳的颜色,幻化成了有如夜的深沉眸色,闪耀着黑宝石的璀璨,除非擅用大量灵力,不然幻术不会轻易解除,因而没人发觉他的异常。

    听闻说书人说完各国形势后,非离眼中寒光一闪,下了定论,百姓要想安定,苍岚国要想崛起,启帝必须死。

    香浓茶香渐淡,烟气袅袅中勾勒出非离嘴角不显山不露水的苦涩悲凉,他却淡然举手,将杯中茶水连带心中的苦涩悲凉一口饮下。他才不要什么人走茶凉,他要护一人就一定要护到底。

    放下茶杯,非离提起琉璃剑气势汹汹向苍岚皇宫行去。心内讥讽果真世事无常,以往最是讨厌璇为了所谓百姓正义将自己置于一边,每每犯险,不曾想自己也有以天下大义为己任的一天,甚至为此,离开自己的赖以依存。

    金銮殿上,御驾之前,启帝正美酒在手,美人绕怀,不时传出淫荡调笑之语,视手边八百里加急于无物,尚不知晓死神在向他招手。

    一座层层守卫的宫墙,隔绝两重人间。高墙外是流离失所,挨饿受冻只盼上天庇佑的百姓,高墙内是白玉瓦砾,莺歌燕舞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贵人。听惯了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哪里听得见路边百姓的哀怜乞求。

    宫女太监围绕着少数绫罗绸缎的妃子瞻前仰后,阿谀奉承着,捧着乞讨来的金银珠宝乐不可支,四下寻找可以藏钱的地方。

    小青蛇巴拉巴拉着把自己寻宝得来的金银首饰拖回洞中藏好,正躺在池塘边的草丛中悠然晒着午后的太阳,打了打哈欠眯起眼睛,心情格外的好。

    想它是多么聪明,恰逢乱世,除却皇宫内院,哪里还能找到如此鱼水肥沃的修行宝地,它这一住就是十来年,以搜刮小太监宫女的财产宝贝为乐,从来都安稳的很。

    此刻和风微醺,暖阳四溢,是近日来难得的艳阳天,只是今天这云彩依稀有点多。在被第三次遮挡住了阳光后,小青蛇翻了翻身子如是想到。

    忽然一阵破风而来,打乱了它难得的好心情,突然的寒意几乎刺破它坚利的鳞片。

    小青蛇倏然睁眼,心道哪个不长眼的,露出尖利牙齿正待往前咬去,而后被身前明晃晃的神器剑光闪晕了眼,软了身子,一声英雄饶命呼之欲出。

    “说,封印之地在哪!”懊恼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正是轻松进入戒备森严的皇宫大院,却在宫内四处碰壁,迷路至此的非离。

    在第三次经过同一片池塘后,看见同一条大大咧咧优哉游哉晒太阳的蛇妖后,非离断然舍了脸面愤然拿琉璃神器去威胁一条小小蛇妖。绝不是他方向感差,实在是这锱铢瓦砾,阿房宫殿处处是一个模样。

    “英雄饶命啊!封印之地,我知道我知道,小妖,小妖立刻带你去!”小青蛇点头哈腰允诺道,七弯八拐扭动着身子往前带路,其实内心悲伤逆流成河,果然亏心事不能做太多,这不报应就来了,它发誓经此一事侥幸不死,它一定把偷来的金银珠宝原物奉还。

    非离收了琉璃剑跟着小蛇妖一路往前,七绕八绕的,却是越走越偏僻,四周景物倒是不重样了,巡逻的士兵也越发少了,照这样子走下去都快走出宫门了。

    非离内心疑惑非常,正待发问,只听得小蛇妖终于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非离的脸色小心翼翼答道:“这里……这里就是封印之地,小妖也是偶然间在此处休憩过才知晓此处,换做一般的宫女太监,还真不一定知道这个地方,毕竟……毕竟……”说到后面,支支吾吾不成言语。

    毕竟什么?毕竟谁人敢想,关乎国之命脉的封印之地,会在这种荒无人烟的皇宫后山,还被参天古树掩埋自此!别说是香烛灼泪,人海朝奉,竟是连个看管的人都没有。

    不见光,不见影,不见天日,目之所及,只有一片狼藉。

    白玉雕成的莲花底座上,一尊三米高栩栩如生的白泽神像,终印染上了时间的刻痕,斑驳点点的印记悲老而沧桑,只有白泽像那眼神温润如初,眉眼如故,孤寂千年,俯瞰着它爱却不爱它的世界。

    此处落叶不归根,沾了白泽像满身,于此腐烂,于此奉献,那是古树最后的温柔。

    白泽神像背负着硕大的乾坤圆盘,依旧顶天立地站的笔直,乾坤盘内本该阴阳双生缠绕,互为协调才是,可此时却阴阳交汇,互相吞噬着,侵犯着,星星点点的黑白混沌密不可分,正是天下大乱的昭示。

    此外两座相生相克的东皇钟,金漆剥落,悬挂在乾坤盘阴阳两侧,摇摇欲坠,待阴阳彻底失衡,便是丧钟鸣响之时。

    “呵呵,你竟说这里是封印之地。”非离四下环顾,握剑的手掌青筋暴露,强制按压的怒意以奔腾之势,即将冲破他仅有的理智。

    小蛇妖听到非离的讥笑声,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慌忙解释道:“大人明查,此处确实是封印之地,只是风光不再罢了。”

    “说!这里为什么会颓败成这幅样子!”恢弘的气势夹带着滔天怒气而来,飞沙走石间震得十里开外的树叶无风散落一地。非离心中剧痛,如果这里便是关乎他师父生死的封印之地,如果这便是璇付出生命也要守护的苍生对她的供奉,他小心珍藏,唯恐伤了半分的师父,却要在这种地方,伊始,不得善终,他,不甘心!

    小蛇妖被非离突然的怒气所骇,好不容易稳住了即将吹走的身子,吓得头几乎埋入地下,趴伏着一股脑儿将它知道的道了出来:“小妖绝不敢欺骗大人!小妖也是在藏书阁的古籍中意外得知,千年以前封印之地还是福泽之地,结界加持人人朝奉,四海八荒只有一个苍岚国,而苍岚国君也不是君主世袭。当世时若有明君降世,白泽神兽便会现身封印之地,奉书而至。然千年前的某一天,封印之地一夜破败,白泽神兽不知所踪,这天下秩序才乱了套。君主一代不如一代,国家战乱不断,硝烟四起,分裂成各各小国,苍岚国直到启帝即位,更是把落败的封印之地迁出了宫墙之外,遗弃在后山,这才……才……”

    小蛇妖闷声闷气说着,甚有大汗淋漓之感,起初它以为是惊吓过度产生的错觉,直到真的热的忍受不了,这才顶着威压偷偷抬头,这一看吓得它恨不得长出手来赶紧捂眼睛,嗓子里的惊叫压抑了几下还是破口而出道:“大火烧山啊!”随即一溜烟蹿没影了。

    正是大火烧山,放眼望去熊熊烈焰似饿了许久的猛兽,亟不可待吞食着侵犯着亘古的巨树,火光冲天,热浪翻滚,连带温和的风也沾染了血腥气息,助纣为虐般将火星带的更高更远,所过之处将满目的红变作烧焦的劫灰,却温柔的放过了白泽神像。

    火星四溅的声音,树木坍塌的声音,却是此时唯一能抚平非离心中悲愤的声音,他借着火势飞身而上,来到白泽神像面前,伸出手掌很是轻柔地抚过白泽的脸庞,描绘着它温和的眼神。

    消耗了大量的灵力,非离的红瞳早已显露,此刻血瞳迷离,带着一点点依赖,一点点叛逆,以及不可阻挡的坚决,他对它轻语道:“我为你点尽香烛,我把所有的虔诚都供奉给你,以火海为贺,庆贺你的新生,求你,放过她……”

    许是白泽有灵,为其虔诚而感,毫无预兆的大雨磅礴,火势渐小,一直被非离贴身携带的逆天之书从非离袖中划出,悬浮于半空。

    一阵风过,火光映照中,本是空白的页面一行行字体浮现了出来,书中如是写道:

    乾坤盘,分阴阳两色,天地有秤,相生相克。

    东皇钟,开轮回鬼道,地狱天堂,一念之间。

    非离也不知他为何要将逆天之书随身携带,只是下意识觉得这书很重要,早些时候这书只有前半部分记录了一些奇怪心法,经此大火却连后半部分也显露出来了。

    他疑惑将书一页页翻过,心内剧痛差点拿不稳书,定了定心神末了把书收于怀中,妥善安放,非离心下有了计较,直直奔帝王寝宫而去。

    他没发现,自他离开后,于冲天火光中,高耸古树夷为平地,封印之地再现天日,白泽神兽转瞬恢复往昔风采,神圣依旧,结界大张,恢弘气泽四溢庇佑着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