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不仅是帝国的粮仓!
那里还有帝国最大的隐患!
从天启六年到天启四十年,从册封施奕文为北港宣慰使的那天起,在过去的三十四年间,天启皇帝对施奕文是放心的。
但是皇帝与权臣,又岂能永远相安无事。
面对这个“人口不下千万、披甲数十万”的地方权臣,天启皇帝同样也是忌惮。在过去的几十年间,他曾无数次的把目光投向南海,尽管一船船的粮食运到大明,缓解了大明的粮荒,正是南海的粮食,让大明度过最危险的时刻。
但与此同时,千百万移民涌入南海的现实,也是朱由校所忌惮的,但是就像当年他选择了魏忠贤作为手中的那把刀,装聋作哑的让其为他犁清了朝中的文臣一样,他选择了沉默,选择了视若无睹。
即便是有无数人上书南海不臣,建议朝廷停止移民,他也是留中不发,他从来没有阻止过流民南迁,其实,他很清楚,流民不能拦,拦住他们,就等于把流寇留在了家里,那些流民到最后,总是会变成流寇,与其如此,不如让他们到南海去,至少到那里他们不至于饿死,更重要的是,能够让大明缓一口气。
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大明挺过了最危险的时刻,现在持续几十年的大旱结束了,天气不再像过去那样动辄大旱连年,数年不雨了。老百姓终于能够休养生息了。
可是南海呢?南海就像一头卧龙一样,盘据在南方!
总有一天,这头龙会一飞冲天的!
到那时候,谁能阻挡他呢?
是战,还是……
又一次,问题摆到了朱由校的面前,让他不得不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
“南海啊,总归还是绕不过去啊!”
心不在焉地浏览着南海来的画册,朱由校一边向旁边侍立的一个太监问:
“杨嗣昌还没有到?”
在这个世界,杨嗣昌没有兵败自杀,身为大明首辅的他,已经当朝十几年了,一直深得朱由校的信任。
“回皇爷话,兴许过会就到了。”
过会,那就再等会吧。
又等了一会,杨嗣昌到了,在他持笏行礼后,朱由校就依着规矩赐座,然后问道。
“杨嗣昌,你看过这个月的《良友画报》了吗?”
《良友画报》是南海的画报,因为上面有许多海外风尚,即便是在京城也很盛行,所以每个月都会有商船把画报运到内地,在京城也有不少读者,朱由校同样也是其忠实的读者。
“看了。”
杨嗣昌如实的答道。
他家里也定有《良友画报》,每个月足足半钱银子,不便宜,但物有所值。
“你有什么感想?”
“臣……”
杨嗣昌抿了抿嘴,垂眉道。
“若当真如此,只恐怕数十年后,国将不国!”
他的回答,让朱由校长叹口气。
“国将不国……过去,世人皆以为,老挝的千里雨林,西南的十万大山和南海的万里波涛,必定能挡得了他的野心,可是现在啊……”
看着案上的《良友画报》,朱由校说道。
“现在恐怕是挡不住了!这个蒸汽车一出,天下即非昨日之天下了!”
蒸汽车!
三年前,蒸汽机终于投入了实用,尽管当时南海以贡品上贡时,朱由校也曾惊讶于蒸汽机的神奇,但是那个时候,他只是被其展现的力量所吸引。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
短短的三年之中,从蒸汽机到蒸汽船,再到蒸汽车。
尤其是现在的蒸汽车,更是吸引了朱由校全部的注意力。
“云顶现在修了两里的铁路,可这画报上说了,将来早晚有一天铁路会一路修到大明腹地,修遍天下,日行千里不再是痴人说梦,到那时,南海……还会是今天的南海吗?”
盯着杨嗣昌,朱由校问道。
“杨嗣昌,你说,朝廷现在应该怎么办?”
“陛下,打南海就非得有水师不可。”
作为首辅的杨嗣昌,不仅有能力,而且他也知道投其所好,他很清楚陛下现在问这番话的目的。
“可咱们的水师,”
尽管知道陛下的目的,但杨嗣昌还是如实说道。
“咱们的水师,绝不是南海水师的对手,朝廷的水师,这些年皆是以运粮为第一要物,面南海水师常年于大海经航行,最擅长海战,海战……实非朝廷水师所长。”
好嘛!
堂堂朝廷水师,居然不擅长海战,这说出去谁信?可朱由校真信,因为这是事实,事实就是朝廷对南海官员的考核就是能否足额缴纳的“洋米”,对水师的考核就是能否安然把“洋米”运回国内。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朝廷需要粮食啊。
十几年前,就连江南也是连年大旱,不知多少百姓饿死。没有每年上千万石的南洋米,不知多少百姓会饿死,民无粮要反啊!
所以,运粮就成了水师的重中之重。
会海战?重要吗?海上可有敌寇?
没有,那只要会运粮就行!
于是乎,运粮成为考核水师官佐的评价标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大明水师打仗可能不行,但大明水师的船长们,个顶个的都是一流的商船船长。
可打仗的话……不是随便拉过来一个船长就行的。甚至于大明水师为了多运粮,船上仅仅只装备数门八九斤之类的小炮。
让这样的水师去和南海的虎狼之师打仗,根本就是给施奕文送人头的。指不定这边一打,那边水师就全军覆灭了。
“那该怎么办?”
“回陛下,非得造新船,筑新炮,练强军不可,水师非陆师,没有十年之功,恐怕是难见成效。”
“哦,这么说来,那朕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了!”
朱由校说道。
“看着他,将来有一天,把火车修到内地,然后水陆齐发,夺我大明的天下是吗?”
面对陛下反问,杨嗣昌心头一颤,连忙说道。
“陛下,其实……施奕文是个聪明人!但凡有一丝可能,他都不会造反的,当然了南海之患却又不能不防,以臣之见,于南海,朝廷不妨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