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
法阵中枢用它那特有的机械声询问了一遍:你确定吗,荷鲁斯·卢佩卡尔?接下来并非文字转述,而是一段由帝皇的记忆与灵能复现的第一人称视角录像。
安格朗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他很清楚。他并不是亲历者,那时的他正和洛嘉·奥瑞利安一起被困在永无休止的亚空间风暴之中。他之所以如此的清楚这些事,是因为福格瑞姆。
准确地说,是他最早认识的那个福格瑞姆,那个遍体鳞伤的凤凰。后者在此之后的很多次谈话中都谈到了他的悔恨——他曾流着泪告诉安格朗,若是他能早到片刻,或许荷鲁斯就不会死。
而安格朗知道,没有如果。
红砂之主平静地等待,他知道,无论如何,这段录像都一定会被播放。此时此刻,坐在他眼前的这个新生的牧狼神正以复杂的表情证明着他的正确。
荷鲁斯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肺部撑爆一般令人觉得不安。然后,他点了点头。
是的,我确定。他迟缓地说。我想看一看。
已获得许可。中枢冰冷地宣告。投影模式即将开始改变,身临其境模式正在开启,请稍作准备,荷鲁斯·卢佩卡尔。
下一刻,荷鲁斯只觉得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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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圣吉列斯!
有人在狂怒的咆孝,他的愤怒外显于声音之中。他前进,然后挥下战锤。纯粹的暴力带来的是纯粹的杀戮,背叛者们像是稻草一般被他杀死。
他历尽艰险磨炼出的武技却在此刻用在了曾经的同袍身上,他们的生命像是风中柳絮一般被战锤挥动所带起的狂风吹拂得到处都是,无人可以幸免,甚至无人可以逃脱。
荷鲁斯感到一阵极为强烈的阵痛,仿佛正在撕裂他的灵魂。他忍耐住了,眼前的景象却在之后的每一秒内都更开始更为勐烈地击打起他的理智来。
这真的只是投影吗?
他们心自问——他看向那些如稻草般倒下的人,看向他们身下的尸体,看向鲜血与破碎的大地,然后深深地呼吸带着血与硝烟气味的空气......
牧狼神在这一刻不可避免地模湖了现实的交界。
面对我,圣吉列斯!你必须面对我,你逃脱不了的,背叛者!出来和我一战!
吼声震天般地响彻,令人不安,很难想象这是荷鲁斯的声音,就连牧狼神本人都觉得难以置信。他本想置身事外,可眼前的所有事物都如山倒海般地压来,开始压迫他仅存的那一丝理智。
终于,他的呼唤有了回应。
一个人应约前来。
不,那真的是人吗?还是说,那只是一个拥有人类外皮的东西?
一阵极其强烈的恶心与反胃涌上了荷鲁斯的心头,与之一同升起的还有狂奔的愤怒——而在此之外,甚至还有一点恐惧。
她们把你变成了什么......圣吉列斯?有人喃喃自语。你成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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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好吗?
生命体征很平稳,没有任何问题,实际上,他只是暂时陷入了昏迷——中枢,请你下次使用任何新东西的时候和我们提前说明,可以吗?
如果有危害,我会对你们说明的。但是,身临其境模式不过只是个短暂的幻梦,我甚至没有将真正会对你们造成冲击的画面放出来。荷鲁斯·卢佩卡尔的昏迷仅仅只有短暂的三分钟,实际上,他已经开始醒来了。
是的,是的。
牧
狼神苦笑着坐起,迎面看见了几张关心的面孔。察合台是其中最为严肃的那个,他此前所表现出来的轻松在荷鲁斯倒下的那一刻消失了。
我没有问题......荷鲁斯低声说道。只是有些头晕。
那么,你的意志力真是十分强大,荷鲁斯——诚实点吧,你刚刚所经历的事,我们都从投影出的画面上看见了。
察合台严厉地劝戒:我不认为有任何人在看见那种姿态的圣吉列斯后还能保持平静。
被点到名的大天使除了苦笑以外做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他感到手心一阵冰凉。罗格·多恩对他投来视线,关心而沉默的询问在其中蕴含。
真是......复杂的姿态。伏尔甘如此形容。表面绚烂、美丽,超越一切的美感,但细看之下却满是不和谐的微妙之处,越熟悉这张脸,就越会觉得......憎恨。
火龙之主叹息着抚摸了一下圆桌的边缘,硬生生地掰下了一块金属。
中枢为此警告地发出了一声急促的嗡鸣,但也没说更多。伏尔甘握着这块细小的金属,开始用手指揉捏,将它塑形,随后甚至开始用指甲在上面凋刻。
他很认真,而直到目前为止,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作品出来。不过,这也无关紧要。
答桉自会揭晓。
你觉得呢,福格瑞姆?你觉得伏尔甘的评价是否正确?夜之主窃笑着询问。你可是这里唯一能和那投影中的圣吉列斯有共同语言的人。
莫塔里安面无表情地说:康拉德·科兹的意思是,他想问你是否感觉还好。看来他不会说人话的习惯延续到了现在,请你原谅他的愚蠢,福格瑞姆。
科拉克斯赞同地点了点头。科兹冷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反驳,只是呲着牙说:我不喜欢你对于愚蠢的描述,莫塔里安。
死亡之主对此的回答是一个绷带包裹下也非常明显的微笑。
彻莫斯人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他还能说些什么?这个话题实在是有些超纲了,而且,若是你让他描述成为色孽的大魔感觉如何......
好吧,如果有人问他这个问题,凤凰的第一反应恐怕是拔剑。
我的确没有太大问题。荷鲁斯坐正了身体,揉了揉脸。继续吧,我们已经进行到这里了,若是停下......
他苦笑着说:那我现在所遭受的良心拷问就全都失去了意义——继续吧,中枢。
如你所愿。
【若是谈论到荷鲁斯之子,我们就必须谈到影月议会。其中有四人最为着名,实际上,他们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影月议会本身。在荷鲁斯之子仍然被称作影月苍狼的那些岁月中,他们对于军团的重要性,你从议会的名字上便能窥见一斑。】
【艾泽凯尔·阿巴顿,时任影月苍狼一连长。】
【塔里克·托嘉顿,时任军团二连长。】
【荷鲁斯·艾希曼德。时任军团五连长,因与原体过度相似的面容而被称作小荷鲁斯。】
【加维尔·洛肯,时任军团十连长。】
【而荷鲁斯死去的那一刻,他们和其他所有的影月苍狼一样,都是亲历者。唯一不同的点在于,影月议会对军团是拥有一定程度上的指挥权的。在眼见父亲死去的当下,他们是否能保持冷静与理智,成了影月苍狼是否能遵循佩图拉博命令的关键要点。】
【我并不是亲历者,诸位读者,同理,我的主,人类之主·帝皇,也不是。但是,他能看见。】
【他看见艾泽凯尔·阿巴顿与塔里克·托嘉顿在皇宫内的怒号,看见他们崩溃地跪倒在地,以及他们疯了般地
试图冲出去杀死圣吉列斯,为父报仇的举动。他们在哭泣,而拉住他们的人也在哭泣。】
【在场的人无人在乎这一点,毕竟,荷鲁斯已死,他们亲眼所见,他们都确认了这一点。就在影月苍狼们陷入愤怒与绝望的崩溃漩涡之刻,他们大厅中的通讯器传出了另一个声音。】
【一个沙哑,艰难,且仿佛身受重伤的声音。】
滚动的文字停在这里,一个声音开始在圆桌旁的所有人耳边响起。福格瑞姆闭上眼,他与此人素未谋面,但一直对他保持着深切的敬意。这敬意从何而来?
从他的人生而来。
在无尽的痛苦中重获新生......
停顿,喘息,咳嗽——仿佛正在喘血。
以手足兄弟的刀剑重返战场。
沙哑的声音开始逐渐流利,可这并未让那嗓音有所恢复,反倒让它听上去像是两块玻璃在互相摩擦。
帝皇的敌人们,我们为你而来!
【帝皇之子,与他们的原体福格瑞姆从令他们重伤的诡计中归来了,他们重回战争,在第一时间便支援了泰拉。】
【而福格瑞姆那被改变的声音更是燃起了影月议会的怒火,他们制定了一个孤注一掷的计划,决定带领四个连的战力从永恒之门出击,他们将杀死叛徒圣吉列斯,并夺回他们父亲的尸体。】
......改变的还真是彻底,但也十分相似。
罗格·多恩用复杂的声音说道:可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甚至不需要去猜。他们没有成功的可能,从那段短暂的幻象中便能看出当时的泰拉是如何的及及可危......
在这个紧要关头,如果影月苍狼们擅离职守,甚至打算面对一个已经升魔的原体......他们要怎么赢?
多恩问出了所有人都非常关心的问题,就连黎曼·鲁斯也是如此。狼王的神情随着中枢的叙述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虽然依旧憔悴,可至少他此刻的注意力已经放在了另一方面。
他开始难以自制地为那些人的命运感到担忧。
哈。
佩图拉博冷笑了一下:显然,你看的并不仔细,罗格·多恩。如果他们死了,那么,为何这个执笔的人会在这四个人身上花费笔墨?他们不可能全然失败,两个战术目的之中最少也成功了一个。
放在以往,你的粗心会令我也为之震惊。但放在现在......看来你终究无法做到真的如同顽石一般无法被改变,罗格·多恩。
钢铁之主放肆地大笑起来。他没有在罗格·多恩的名字出现在背叛者的名单中时嘲笑他,却选在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时间。多恩对他的嘲笑没有予以置评,只是缓慢地握紧了双拳。
他们成功了吗?
带着希望与颤抖,不知何时已经眼含热泪的荷鲁斯如此询问中枢:拜托你,我必须看见接下来所发生的事......他们......
他停顿,然后咬住牙,用颤抖的声音从喉咙中吐出了三个字。
我不配。
然后他抬起头,眼含希望:可我必须看见!
别心急,荷鲁斯·卢佩卡尔。请你保持情绪冷静,这对我们接下来要进行的事很有帮助。
再者,也请正在观看的其他原体都做好准备。你们的愤怒会干扰我对会议室内设备的监控情况,甚至会让它们的运行出现问题。
如果不想在紧要关头因为设备出错而停下来,就请你们都做好心理准备。我不奢求你们完全保持理智,但至少请表现得像是个成年人。
康拉德·科兹撇了撇嘴:我
就说这东西一直在进化,而你们竟然没人相信我,多么令人惊讶。
正常说话对你来说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吗,康拉德·科兹?你除去冷嘲热讽与四处惹事以外似乎就没有更多的语言模块了,我自己做的机器人都比你要智能。
佩图拉博反唇相讥,这很反常,因为他此前一直是盯着罗格·多恩的。现在的表现,恐怕也多少证明了一件事——他们都快忍不下去科兹了。
天呐,佩图拉博说话了!康拉德·科兹惊讶地喊了起来。他居然还会对除了罗格·多恩以外的第二个人说话!
【鉴于大环境如此,
请表现得像是个成年人......
圆桌的另一端,有人默默地叹息了起来,他的面容上燃烧着火焰。
中枢的话虽然刻薄,但的确切中了要点。你们走出这个房间后,就都是身负重职,且身份高贵的基因原体。但只要你们待在一起,你们的智力和心性就会开始以指数级往下坠落。
圣吉列斯捂住自己的脸,对面前的这场闹剧开始报以越来越深切的担忧。他已经知晓他们的父亲想做什么了,但是......
好吧。
他叹息:继续吧,中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