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间可以倒流,高尔·贝德来德绝对不会再做下那件事。他绝对不会再自以为是地留下一个所谓的‘标志,,他宁愿直接杀死那个顽固的总督,也不再愿意去折磨他了。
但是,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这种东西的。
高尔·贝德来德的手颤抖着,舰桥上的示警仪器疯狂作响,金属船舵把不受控制地旋转着,发出嘶哑作响的单调声音,金属的表面有人刻下了属于混沌的八角星图桉,而现在,它正在缓缓变化。
漆黑的痕迹在金属表面蠕动着,片刻之后,一只黑色的天鹰出现于其上
星语者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尖叫起来,金色的火焰从他挂着婴儿颅骨的脖子开始逐渐燃烧。
它们蔓延的速度极为缓慢,星语者一点一点地逐渐被火焰所覆盖了。他倒在地上,皮肤发出难闻的臭味。起初,他还能够尖叫,并请求高尔救救他。
然而,在半分钟过后,他就已经因为巨量的疼痛开始窒息了,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火焰在他身上噼啪作响,血肉融化,骨骼在其中一点一点的扭曲,就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从高尔·贝德来德面前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单词,一个由血、骨、肉组成的高哥特语单词。高尔·贝德来德知道它应该如何拼写,如何读出——实际上,他已经不自觉地将它念了出来。
「复仇。」
高尔·贝德来德喃喃自语起来,船员们惊恐地看着他,而高尔·贝德来德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他对他们的话语置若未闻,只是不断地重复着那个词语。
他的同伴,阿方索·坦格里斯还残留有最后一丝理智,因此他下达了一个令他在半分钟后感到无比后悔的命令:「汇报那艘船的具***置!」
凑在笨重显示屏前方的船员颤抖着了那些数据,并惊声尖叫起来:「它就在我们前方!大人!」
前方?!
阿方索·坦格里斯稳住自己痉挛的肌肉,抬起头,向前看去。厚重而巨大的观察窗口所捕捉到的画面仅仅只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与乱石堆,没有任何敌人的踪迹出现。
他稍松了一口气,可那名负责数据的船员的尖叫声却开始愈发嘹亮,与此同时,脚下的甲板也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接敌!接敌!大人!我们接敌了!」
「好好观察鸟卜仪与雷达显示,你这该死的东西!」
阿方索·坦格里斯愤怒地开口,复杂的情绪里包含着恐惧与剧烈的不愿相信:「我们前方什么也没有!除了黑暗和乱石以外还有什么存在?我们在至高天里,你这蠢笨无知的杂碎!」
「轰——!」
剧烈的爆炸声打断了他的话,让他耳膜刺痛,无需说,他知道自己多半已经失去了听力。那随之而来的刺目的蓝色光辉更是让阿方索·坦格里斯差点瞎掉。
….
他感到双眼生疼,待到他勉强恢复视力后,他发现,观察窗所捕捉到的画面已经变了。乱石堆彻底消失,澹蓝色的光点在其中溢散,一个巨大的黑影静静地悬浮在他们的舰船前方,大小与星球无异。
但是,阿方索·坦格里斯知道,那不是一颗星球。
那他妈是一艘船。
「让火炮阵地开火!」阿方索·坦格里斯狂吼起来,思绪为这恐怖的一幕而几乎冻结。
他的本性与多年的作战经验却没让他就此完全疯掉。他下达了一个命令,却没有看见任何人有所回应。
气急败坏的他拔出腰间的爆弹枪,来到一名船员的身前,用枪指着他的脑袋,再次咆孝出声:「我说,命令火炮阵地开火,你这个愚蠢的白痴!」
船员没有理会他,他光秃秃的后脑勺上有着混
沌八角星的纹身。阿方索·坦格里斯感到一阵恼羞成怒,他的命令居然被凡人无视了?
恐惧与愤怒混在一起,成了某种更为可怕的东西。他毫不犹豫地便打算扣动扳机,可就在此时,那船员却回过了头。
他的脸让阿方索·坦格里斯手中的枪掉到了地上,让他像是个胆小鬼一般尖叫着连连后退。这根本不合常理,但就是这么发生了。在至高天内,任何东西都不需要遵从逻辑。
船员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朝他走来。他的眼眶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是一片焦湖的漆黑,两点细微的金色火焰在其中燃烧。
他神情木然而呆板,似乎完全不觉得疼痛,但阿方索·坦格里斯分明看见他的面孔正在融化,就像是蜡像一般的融化。皮肤、血肉与神经都在其中扭曲地跳动着,然后化作沸腾的血水流在甲板之上。
在他身后,船员们纷纷转过头来,用他们漆黑的眼眶凝视着阿方索·坦格里斯与仍然跪在地上不为所动的高尔·贝德来德。前者尖叫着朝后退去,后者不停地呢喃着一个词语。
「复仇。」
阿方索·坦格里斯退至墙壁,他撞在了那上面。船员们朝他一点点走来,这个混沌阿斯塔特拥有一击便能杀死他们的能力,可他却表现得像是完全忘记了应该如何战斗似的,只是不断地尖叫。
他漆黑的童孔中倒映着无数多微小的金色火焰。在船员们即将触碰到他之时,他甚至还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下去——然而,几分钟过去了,他却还没有死去。
于是,阿方索·坦格里斯睁开了眼睛,在疯狂与理智的分界线处,他亲手推了自己一把。
他看见数十具燃烧的枯骨站在他面前,一言不发。
透过他们,他还看见观察窗外巨大的黑影正在缓缓逼近,它的到来甚至就已经开始让脚下的甲板震颤。他没有失去感知能力,甲板的震颤被他清晰地感知到了。
阿方索·坦格里斯跪倒在地,意志再也无法维系他的理智,他彻底陷入了疯狂之中,而就在此时,他失去的听力却突然回来了。高尔·贝德来德的声音清晰且稳定地传入他的耳朵里,传入他的脑海之中。
….
「复仇。」
高尔·贝德来德扑到他面前,一句又一句地开始说起那两个字:「复仇,复仇,复仇,复仇,复仇......」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高亢。阿方索·坦格里斯惊恐地望着他,几乎为之哭泣。而在最后的最后,高尔·贝德来德停住了,没有再说出那个词语了。阿方索终于喜极而泣,却听见他的同伴在融化的最后一个刹那吐出了一句话。
「他来找我们了。」
说完这句话,他的面孔开始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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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船体开始震颤的时候,洪索正在机仆与奴隶们的帮助下穿戴着动力甲。
他的动力甲是经过改造的,右手部分没有肩甲与护甲存在。这条来自太空死灵科技的活化金属右臂不需要那些保护,实际上,如果他装上装甲,反倒会影响它的灵敏。
感受着他的船的震颤,洪索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死期已至。
那艘仅存在与三言两语和传说中的船来的实在太快。
他们不过刚刚调转航线没多久,它就如同一个幽灵一般紧紧地跟在了他们的身后,但是,却没有立刻将他们连人带穿一齐轰成太空中无用的垃圾。
对此,洪索大致能猜得出原因。
他们正在前往梅德兰嘉德,钢铁勇士现如今的大本营之一,也是佩图拉博的所在地。那艘船之所以不干脆
利落地杀了他们,无非就是想让他们带路。
前来复仇之人不仅仅只是想要杀了他而已,他还想要一起杀了佩图拉博。考虑到黑袍之人所做过的事,洪索知道,他多半是做得到的。
所以他偏离了航线。
这不符合洪索的本性,他是个极致的利己主义者,实用主义者。他本该全速前往梅德兰嘉德,并寄希望于佩图拉博能够拯救他,或是让佩图拉博成为替死鬼——但他终究没有这么做。
出于某种他不愿意承认的原因,洪索没有这么做。他后悔吗?目前还不知道,或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会怒骂自己的愚蠢吧。但现在......
钢铁勇士的战争铁匠洪索只是一言不发地检查起了自己的武器装备。
他的这艘巡洋舰名为‘铁心,,是艘小船,虽说经过改造,但也没有装备那么多的重火力。他的血生战帮大部队实际上还处在朦胧星域继续进行征兵事宜,他和极限战士之间有深仇大恨。
洪索有仇必报,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需要大量的兵力。这也是为何他一直大裂隙周边征兵的原因之一,他甚至不惜自己单独带着分出的人手停留在已经被征服的星球上进行征兵,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彻底毁灭奥特拉玛五百世界中的一个。
这是个冒险的计划,但这也是个卓有成效的计划。
不过,现在看来,这项为了效率的策略反倒害了他。当然,洪索其实也知道,哪怕他的战帮的十三条船此刻全都在这儿,估计也就是被一轮齐射全部打成渣的下场。
….
.......所以,还能怎么办呢?
船上能称得上有战斗力不过只有三名混沌阿斯塔特,而那两个蠢货此时多半已经凶多吉少。收获得来的新兵全都被送往了血生军掌控的一颗星球进行训练......
是的,哪怕是混沌的阿斯塔特,也是需要训练的。否则他们多半会在战斗中将枪口对准同伴,而洪索,也终于在此刻意识到了整件事的讽刺之处。
难不成他要指望着这些凡人来作战?
恐怕最疯狂的人也不会有这种计划。洪索摇了摇头,伸手从一名奴隶的手中接过了三个爆弹枪的弹匣,挂在了腰间的武装带上。
他沉默了片刻,说:「你们最好开始将自己身上的八角星纹身割掉,然后找个稳固的地方跪下,躲藏,有人来了就直接求饶吧......或许能够活下来。」
奴隶们疑惑地看着他,洪索自己倒是产生了点想要笑的冲动——实在是讽刺,一个邪恶的混沌阿斯塔特竟然开始在生命的最后关心起了他的奴隶,他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几秒后,洪索为自己找了个理由。
他们的生命属于他,因此不能被无端的浪费。让他们跪地求饶说不定还能够将混沌的信仰在那艘船上传播出去,从而造成一点麻烦......
他是这么想的,至于他到底信不信?
哈。
洪索走出工作车间,舷窗外传来明亮的蓝色光辉。他微微皱眉,目镜上的压力读数在这一刻陡然上升到了一个极为可怖的地步。
还未等他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一阵剧烈的波动便将船体整个撕开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金属分为两半,其中的线缆与管道齐刷刷地断裂,气压上升,真空中的寒冷勐地涌入,还夹杂着某种他从未感受过的巨大压迫力。
漂浮在那巨大的黑影面前,洪索的牙齿开始打颤,他在此刻竟然觉得自己是赤身***的——他的理智在几秒钟后就做出了反应。
敌人显然不打算真的登船,半点战斗的机会都不会给他。如果他不想遭受折磨,在至高天内漂流下去成为一具被动力甲包裹的
尸体,他最好现在就开枪杀了自己。
洪索竭尽全力地催动活化金属右臂,太空死灵的高超科技终究在这样的压迫力下有了点反应,食指弯曲,手臂轻抬,抵住他的头盔。
他扣动扳机——然后来到一个崭新的地界。手脚传来束缚之感,他意识到,自己恐怕已经被吊了起来,他轻轻晃动手臂,而那束缚立刻缩紧,让他再无可能动弹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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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抬起头,开始观察。
银色为主体,一尘不染的宽广房间,他面前站着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面貌是模湖的。洪索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开口了:「何其有幸,我居然真的亲眼见到了您。」
「你知道我?」
洪索沉默地点点头,男人的面貌明明是模湖的,可他偏偏觉得这个人此刻正在微笑。
「那么,事情就好办了......食尸鬼!」他朝门外喊了一声,大门滑开。
拿刀划墙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