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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娜奇道“女儿既是女儿身,又是异族,那孔先生会收下我吗?”
乌木笑道“会的,他奉行‘有教无类’,所以不会在乎你的男女之别,他奉行‘蛮夷入华夏则为华夏’,所以不会因为你的血统而排斥你。记住这两句话,如若他不愿收你,只需说出这两句保证可以让他收你为徒,读书人的尿性便是如此,用他们自己的言论指摘他们的行为,无往不利。”
塔娜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女儿记下了。”
乌木道“你在这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这个任务其实十几年前便在实施,只是时机不熟、不成系统,也没人适合主持。”说着端详了一下塔娜,笑道“你年轻不易被人提防,漂亮却不失智慧,而且你是我女儿,这个任务由你统筹再适合不过了。”
塔娜问道“父汉!到底什么任务,能让您这么郑重其事,竟然实施了十几年?”
乌木认真道“了解内幕之前,先给你讲两个小故事,可以让你有一个直观的认识。”说到这里,突然停下,对身后喊道“乌恩其!你也出来听听吧。”
乌恩其两个纵身便立于马前,双手交叉环胸,恭敬行礼。乌恩其久居他乡,习性自然与旁人有异,这个行礼牧辰人是贴心买乖,以示真心崇敬,他却带着朱朝的江湖气,浮空做揖,礼数欠缺。
乌木并不介怀,问道“身体可还好?”
乌恩其老脸一红,玉门关一线峡谷前,次次以多欺少,却回回负伤而归,换谁都会觉得不好意思,乌恩其喃喃开口“谢可汗关怀!属下并无大碍。”
乌木下了马车,向着不远处的移动车房走去,塔娜和乌恩其尾随其后。
车房镶金嵌银,金碧辉煌,五马拉车,顶挂九珠,寓意着九五至尊。
车厢内温暖异常,乌木不开口,似在所等。
乌恩其烧茶弄杯声清脆悦耳,礼仪周到行云流水。
乌木茗了一口茶,点头道“这茶泡的甚好,想必没少下功夫。”
乌恩其恭敬道“无他,手熟尔。”
乌木笑道“礼仪就是标榜身份的仪式感,越富贵的人越吃这套,大到国家小到个人,都不外乎如斯。可纵观历史,你会发现一个微妙的现象,礼仪越少的朝代越是蒸蒸日上,礼仪越繁琐,国运反倒每况愈下。其实不能理解,试想一下,若是在草原上,怕是茶没烧开,人家的马刀已经砍到了吧。”
乌恩其“属下受教了。”
塔娜亦是盈盈一拜。
乌木看了看二人,道“言归正传,话说十三年前,极北边民上表说看到雪人现世,塔娜年仅三岁,因早产体虚,四肢总有冰冷,神医马斯南说雪人的血液制成药,吃下便能一生无惧严寒。于是我便带着精兵奔波千里想抓个雪人回来,给塔娜制药那是第一要务,其次自己也是玩性不减,猎奇心强。到了那里才知,冰天雪地,白雪皑皑,找一身白毛的雪人谈何容易,千人搜山耽误一月,正当我打算失望而归之时,属下来报,说是找到了。”
塔娜听闻父汉为自己千里寻药,心中感动,特意为父汉填水倒茶,以示心意。
乌木喝了一口茶,似在回忆,似在组织语言“孤打马前去,见士兵围成一圈在看中间的战斗,圈中一个浑身白毛的雪人,正和一只傻狍子在战斗。这傻狍子大是不同,眼睛泛白,全无生气,动作呆滞,却无惧疼痛,明明伤痕累累,偏偏不流鲜血。雪人将傻狍子的一条腿扳下,傻狍子却不吼不叫径直咬住雪人,那怕到最后雪人扭下傻狍子的头颅,那傻狍子的嘴依旧可以一张一合,兀自咬人。”
“这诡异的一幕,让人呆若木鸡,孤也忘了命令士兵抓捕雪人,再看那些士兵,两腿都在打着摆子,连孤也没例外,不是冷的,而是怕的。你们试想一下,活如行尸,死而不僵,这不是丧尸又是什么?凡人见到,哪有不畏惧的道理?”
塔娜和乌恩其唏嘘不已,点头称是。
乌木接着道“等孤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雪人已经目光呆滞,行如丧尸,开始袭击兵卒,咬人吸血甚是凶残,片刻功夫那些士兵就全数中邪,说起来那些士兵中邪后也并不如何武功高强,只是无痛无觉,凶残无比,六亲不认,反观那些未中邪的人,都是有血有肉的好汉,哪里砍的下亲密无间的袍泽弟兄?此消彼长下,邪灵蔓延,渐渐波及了整个亲卫队,变成一场不可收拾的灭顶之灾,千人的皇家亲卫,硬是损失近半数的一流高手,铁木尔也不幸被咬,唯一所获的雪人,可哪里敢取血制药啊,这趟生意可谓是赔的底朝天。后来我一咬牙,命令士兵砍断那些人的手足,心有不忍,却依旧一把火让他们去了长生天。”
塔娜惋惜道“可惜了草原最年轻的一代名将、超级高手铁木尔陨落极北。”
乌木摇头道“他并未陨落。”
乌木其不敢自由发问,却是聚精会神的听着,塔娜那里会有这种顾及,忙问道“那为何再也没见过他?”
乌木道“铁木尔虽然被咬,当时却无异样,在镇压丧尸战中出力甚多,孤只以为这是长生天送给草原的福将,那里舍得杀他,不料当天夜里他兽性大发,咬住一个士兵的喉咙死死不放,至到将士兵鲜血喝干才恢复神志。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铁木尔磕头谢罪,求孤赐他一死。二十五岁就修炼到五境的高手,还是一个文武兼备的将军,这等人物就该开疆扩土,战死沙场,如何舍得就此赐死?”
“孤命神医马斯南好生医治,马斯南查看后下了一个定义这是中毒了。他说‘这种毒并不是邪,而是一种丧尸毒素,这类毒物一般生长在千年腐尸旁,长年累月向腐尸汲取养分,久而久之形成一种可以腐朽灵魂的毒,中毒者以血肉为生,半人半鬼,无痛无觉,六亲不认,神志不清。’我问他是否能够医好,他支支吾吾,不敢保证,却要我将铁木尔交给他,我自然一口应允。普天之下马斯恩或许不是医术最好的,可在草原上,他已然有神医的称谓,莫说他自告奋勇要医铁木尔,就是他不提,我也决定交给他治疗。”
塔娜奇道“父亲说的这个神医,女儿为何不知?莫非后来遇险不成?”
乌木看了看乌恩其,笑道“你来告诉她,马斯南是谁。”
乌恩其笑道“药谷创始人司马南,就是可汗身边的神医。”
塔娜瞠目结舌道“那他为什么……”她自然想说“那他为何投敌判国。”可是细细一想,好像不对,牧辰每年没少向药谷买药,既便宜又齐全,每逢边境摩擦,江湖纷争,似乎也没见药谷什么时候向谁举过刀,现在想来,这该是司马恩有意做出一个只救人、不杀手的形象。
乌木笑道“事情还没讲完呢。正当孤在极北一筹莫展,生怕自己惹上邪神而迟迟不敢南归时,南边发生了亘古未有的惊天大案,一个人口可容二十万的城镇,被人一把烟全部毒死了,孤得到信息后马不停蹄回返查看,看到的只是一个安静的死城,噍类无遗。”
听到这里乌恩其手脚微微颤抖,嘴唇抖动,说不出的害怕。
塔娜的眼睛只在父汉身上,并未注意身旁细节,问道“父汉!发生了什么?”
乌木端起茶壶,给乌恩其满上一杯,乌恩其显然有些神游天外,等乌木清咳提醒,他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站起以示受宠若惊。
乌木道“礼仪这东西私下可以从简,孤知道你的心魔,自然不会介意这无关痛痒的怠慢。你是经历者,就由你说说城里发生了什么吧。”
乌恩其恭敬入座,饮了一大口茶,兀自端着茶杯,似乎是觉得茶杯欠了温度,给自己倒上一杯,就那样捧在手心,说道“属下那时还是一个贪玩的少年,不知多少内幕。不过需要言明的是,城中的人其实并未死绝,当时存活下了四千,几日后相继身亡,最终存活下来的堪堪一千封顶罢了,后来统计伤亡,得到十七万四千八百六十三。”
“我们这些存活下来的人被可汉收入麾下,习得无上功法,自成一军先后打入朱朝,这才慢慢还原了真相。”
乌恩其之所以能这么清楚的记得数字,是因为他们的族人、亲人、朋友,都在统计上。
乌恩其捧着茶,哆哆嗦嗦的喝了一口,他还记得满城的尸体。
更记得可汗当时的命令是“全部烧掉。”
那一把熊熊烈火,烧掉了他的家人,烧断了他回忆,更烧掉了那个城。
他为此痛哭流涕,大骂可汗,可汗却置之不理,命人拉开了乌恩其。
长大后才理解,可汗做的是对的,且不说埋十几万人会不会劳民伤财,就单是这种见所未见的毒,也需一把火才能防患于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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